长街上,客栈里。
繁华大道,人来人往,唯有客栈里像是时间已经停留。
喝酒的人依然在喝酒,吃饭的人依然在吃饭,程咬金和苏烈依然坐在那里等待这场戏的下一幕。
这不是程咬金和苏烈的等待,也是整个客栈里面的人的等待。
米莱狄看着白衣男子并没有马上说话,他思考了许久,转过身面向墙壁走去。
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副精美绝伦的图画,摇头赞道:“好精美的画。”
白衣男子猛然抬头,可很快又低下去了,笑道:“哦?是什么画?”
他明显是已经看到了那幅画,头发虽然遮住他的脸,但没有遮住他的视线,乱发下的那双眼睛是明亮的,是异常的明亮。
米莱狄道:“画上的诗很美,画上的山水很美,画上的人像是个仙人。”
白衣男子笑道:“此乃凡界,何来仙人?”
米莱狄指着画上的人,道:“这个人就是你,你就是剑仙李白,号称青莲居士。”
屋子里一片惊讶声。
一代剑仙李白,也是一代诗仙,他竟然会在这里。人们心目中的李白必然是一位隐居在大野深山里。
人们议论的声音渐渐变大,这声音大到好像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能听见。唯有程咬金丝毫没有反应,他要找的人不就在他眼前吗?为何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在人们的议论声里,白衣男子并没有抬头,他好像是已经预知这一切。
“你是怎么知道的?”
米莱狄道:“你承认了?”
白衣男子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话。
米莱狄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李白道:“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而且还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你。”
米莱狄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吗?”
李白道:“你要我告诉你吗?”
米莱狄大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李白摸了摸他手中的笔头,表情一丝不变,他说了同样的话:“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凭什么要告诉我,还是一样,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你。”
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
米莱狄冷笑:“呵!你这人本来就是个年纪轻轻的人,为什么喜欢当老头呢?”
李白笑了,这次笑得与前几次不同,在这笑声里显然带有讽刺。
“你明明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为何偏偏要做一个男子呢?”
米莱狄沉默,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曾经是可能是许多男子追求的对象,现在为何变成人人畏惧的杀手呢?
她变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有她的理由。
李白接着道:“神掌杀手就是一个人,那就是你,他们四个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而且那四个人都是随时在变动,眼前的这四位根本称不上什么杀手,他们只不过是平常人。”
米莱狄惊讶,但她绝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何以见得?”
李白道:“他们只是一个工具,能替你隐瞒事实的工具。”
米莱狄道:“哦?”
李白道:“追捕一个犯人容易,还是五个容易?”
米莱狄大笑,他感觉这是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这和抓鱼的原理一样,想一下捉到五条鱼是很难的,可捉一条鱼就简单多了。这样的问题对于聪明的米莱狄来说的确是好幼稚。
米莱狄笑而不答,对于她来说不是很有挑战的问题她是不会回答的,因为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李白见米莱狄不答,又道:“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想表达的,但我还是想和大家说说。神掌杀手是五个人的组织,所以官府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五个人的身上,而杀人是你一个人做的,官府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
李白与米莱狄的对话中有许多旁人不解的,也包括程咬金和苏烈,他们看起来虽然很淡定,也很认真的在听,可他们也确实没有听懂。
程咬金本是个性急的人,此时的他似乎忘记了李白这个人,不止他一个人忘记,这里所有人都已不再关注,让他们入迷的是在这个问题上。
神掌杀手是一个人?神掌杀手是米莱狄?她是一个女人?
这一系列疑问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米莱狄冷冷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比喻,捉一条鱼总比捉五条容易,可人就不同了。”
李白道:“哦?”
米莱狄讥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人越多做事就越容易暴露吗?”
李白道:“话虽如此,但聪明的你怎么会把事情给搞暴露呢,你做一次案就把他们杀了又换人,如此一来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旁边的那四个壮汉瑟瑟发抖,他们想趁机逃跑,被李白叫住了。
“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们的,不过我有个问题问你们,如果你们如实回答的话,我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四人点头答应。
米莱狄面无表情,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四人逃跑的事情在她眼里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的平凡。
李白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跟她做神掌杀手呢?”
一位壮汉站出来道:“她给我们重金作为报酬,又向我们许诺永远把我们当做好兄弟,并告诉我们做神掌杀手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荣誉。”
李白笑道:“可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她跟无数人都是这么说的。”
四人没有否定。
李白接着道:“她和无数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最终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死无全尸。”
四人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身子还一直在发抖,可在众人面前装出了淡定的模样。
程咬金心里想着,他要找的这位隐士是什么样的人呢?是眼前的这白衣男子?可他并没有什么仙风道骨,更不像画上所画的那个人,这相差也太远了。画上的人像是天上的神仙,可眼前这位白衣男子倒是像街头的小混混。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为人也很高傲,如果他真的是剑仙李白,那么皇上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呢?
程咬金很想问问,但他没有问,他很想知道这李白除了会耍小聪明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无论谁都想知道后面的结果,程咬金也不例外。
米莱狄思考了许久,终于转过头面对李白,淡淡一笑:“你费了这么大的劲来揭穿我,是想捉拿我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慢,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出口。
李白笑道:“我捉你干嘛?捉你去当小老婆吗?”
米莱狄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敢戏弄她,任何男人对她只有畏惧,没有人敢像李白这样调戏她的人,她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恶魔,又有谁敢得罪恶魔呢?
平常是一个冷静淡定的她,现在却是忍不住想开口大骂一番,刚想说什么,却被李白给打住了。
李白打断她的话,接着道:“能跟我的女人都是很有福气的,你就不用考虑了。”
他说的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像是帝王的口气。
但也像是在耍流氓,他的确在耍流氓,每个人做一件事必然会有他的道理,李白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米莱狄控制不住情绪,脱口而出:“全世界只剩下你我,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没说完,便挥鞭向李白打去,李白纵身一跃,躲过了那一鞭,鞭子打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李白边躲边笑:“全世界只有你我,你除了看我还能看谁?”
米莱狄又起鞭横扫,打到了李白手中的酒壶,由于力道过重,酒壶被打飞了。
瞬间,李白的身影与酒壶合为一体,酒壶又到了他的手里,他仔细看了酒壶,摸了又摸,深怕这酒壶受一点点伤害,如果酒壶被打出痕印,这比打在他身上还要痛,痛在他心。
他摸了摸酒壶,又望了望壶身,好在酒壶没有被打伤,他又用脸贴在酒壶上,嘴里嚷嚷着:“宝贝,还好你没有伤着,你要是伤着了,我该怎么办?”
李白沉默了许久,他在思考着,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酒壶?
米莱狄?
还是人生?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就连坐在旁边的程咬金也很难猜测。
战场上风云变幻,程咬金都能应付自如,可眼前这人物,实在令他难以猜测。
突然,他眼光一亮。
目光迅速从酒壶移到米莱狄身上,笑道:“你可知我的酒壶直多少钱吗?”,他问得是那么的自然,声音也是那么的和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像是朋友之间闲聊的一个话题。
他的声音环绕在米莱狄的耳边,这温和的语气和可笑的问题让米莱狄不禁笑了笑:“你那破酒壶能值多少钱,一锭银子够你买几百个了。”
话没说完,银子已在空中旋转,李白一闪,只听见“砰”地一声,银子已穿入柱子。
李白的目光随银子转移,看到一锭银子竟已入木三分,长叹一声:“唉,世上有多少人连饭都没有吃饱,有些人却拿着银子当暗器,这岂不是侮辱银子本身吗?”
众生苦难,谁人知晓?那锭入木三分的银子又能解决多少人的温饱呢?
这个问题米莱狄没有想过,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不会去想这个无聊的问题。
这问题在她这里很无聊,但在李白看来就不是那么苍白了。
米莱狄笑道:“我有的是银子,还会在乎这点?”
李白道:“你的银子是从哪来?”
米莱狄不语。
她知道她钱的来历是那么的肮脏,肮脏得似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试问有谁会将自己肮脏的事情说出去呢?
米莱狄笑了,她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的美,从她的笑声可以感觉到有针一般的刺耳。
蔷薇虽美却有刺,让人不敢触摸。万物皆是如此,看似美丽,背后却暗藏着危机。
李白不解其笑意,因为他此时正在看米莱狄,他看不到米莱狄看到的东西。转身一看,原来一乞丐在那拔着那锭已经入木的银子,他看起来很用力,但怎么也拔不出来。
米莱狄笑着对乞丐说:“小兄弟,别再拔了,我这里还有的是银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又在手上晃了晃。
乞丐的目光没有离开她那锭银子,生怕银子会飞走。
米莱狄喊到:“接着。”米莱狄依然笑的,开始别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后来知道了。
乞丐已经再也不能接那锭银子了,因为银子已经从他的喉咙穿过,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叫一声都没有,他走得很安详。
苏烈已怒发冲冠,好在程咬金及时拉住他,他们的动静很大,却不为人们所注意,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白和米莱狄的身上。
从李白的眼睛已经看到了火光,他后悔刚才没有一剑杀了她,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曾经后悔过,可后悔不能代表重来。
他的剑已从剑鞘拔出。
那漆黑的剑柄,那银白的剑锋,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停止。
这是他第三次拔剑,第一次是为除大恶魔,第二次是为抵抗洪水,这第三次竟然是为了一个乞丐的死而拔剑。
生命是何等的尊贵,生命的贵贱本不是用职业来衡量,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个随便践踏他人生命的人,李白是绝对不会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