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庸医!”
“你暴殄天物!”
“你不懂配药!”
“你个老匹夫!”
“你个老混蛋!”
“你个老东西!”
三位名医各自怒目圆瞪,争得是面红耳赤。
丫丫在一旁都吓着了,她不明白平日里三位笑容可掬的爷爷,怎地现在变得这么凶了。
外面值守的两位差役闻声奔了进来劝解,却也无济于事。
这三位老医师在溶城地位不低,受百姓爱戴,县令大人都要给几分薄面。
两名差役不敢喝斥,最后只能给梁生欠了欠身,示意他们无能,这场纷争只能靠他来平息了。
梁生苦笑着叹口气,试着劝道:“三位都是溶城老医师,救死扶伤无数,医术都十分高明,日后三位还要坐镇溶城,一起治病救人,莫要伤了和气。”
三位大夫本就都是犟脾气,此时又正在气头上,正争得气劲,哪里听得进梁生的话。
现在就算是皇帝来了,这三位只怕都会视为无物。
对他们三人而言,这时候不能争个上风,以后深埋黄土,幽灵想及此事,不能瞑目。
“老朽的药方是最好的,最适合小仙家疗伤。”
“你放屁!老朽的药方才是上乘,昨日小仙家便极是喜欢。”
“你们两个暴殄天物,都不配说话。”
“你才不配!你这个庸医,你的药最难喝!”
三位争得更起劲了,各自都不服。
这样下去,争到吃午饭估计都不一定能停得下来。
梁生摇了摇头,用力咳嗽一声,扯开了嗓子道:“三位再吵,贫道只能选择不吃你们的药,你们不用再来这里,贫道想清静。”
话音落下,正在争执的三人忽然一滞。
不能给梁生这个溶城英雄治伤,还被他赶出去,这对他们来说,是对尊严的巨大打击,比现在谁能争上风更能让他们憾恨终身。
梁生继续说道:“三位的药方各有特色,都很不错,何必一定要争个高下。”
马大夫抢着说道:“让梁小道长见笑了,并非老朽要争高下,实在是他们两人过分,我们之前已说好了,待您醒了之后,三人合力配药为您疗伤复元,结果他们闷不做声,拿自己的药方就给您吃,是他们先要争高下的。”
李大夫忙道:“老朽也没办法,张老医师带头了,老朽自然不能落后。”
张大夫脸一黑,骂道:“你们两个老东西还不一样,别以为老朽不知道,你们药箱里一直就装着自己的那个药方,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小仙家醒来拿出药方,哼!你们两个也都小心眼。”
于是,三人又争了起来。
梁生忙打住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三位各自用自己的药也无妨,贫道都能接受,三位的药方亦都没有高低之分,皆是名医。”
三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
马大夫又道:“现在这时辰是老朽当班,还没轮到你们两位,你们走,别在这耽误老朽为梁小道长治伤。”说着,挥手驱赶。
张大夫和李大夫脸一齐一黑,后者道:“梁小道长醒了,无需再轮流当班,你个老匹夫,老朽偏不走。”
言毕,走到自己的炉子前边,放下药箱,准备熬药。
李大夫忙奔到丫丫熬药的炉子边,笑着说道:“丫丫,让李爷爷来。”接过扇子往炉子里猛扇,冲着张大夫和马大夫撇过去一眼,又哼道:“一起熬,谁怕谁。”
这下子,三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开始铆足了劲熬自己的药。
明着不较劲了,但暗地里却在继续较劲呢。
两名差役见争执平息,也便给梁生欠了欠身,退了出去,带上门,在外面继续把守。
梁生看了看三位大夫,心下苦笑,看这形势,这次他得一次性喝下三罐药。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丫丫却是十分欢喜,三位给自家师父看病的爷爷都来熬药,这真是太好了。
小丫头一会儿跑到张大夫边上看看,一会儿跑到李大夫边上瞅瞅,一会儿又跑去马大夫那边蹲一会。
不多久,整个房间便是溢出了浓浓的药香。
尤其是马大夫和李大夫的那两罐药,奇香无比。
丫丫便往那边跑的频繁了些。
这下张大夫不乐意了,急了好一会,灵光一闪,笑着喊道:“丫丫来张爷爷这边,张爷爷给你讲医术。”
丫丫奔了过来,蹲下去,一脸天真地道:“医术?”
张大夫点头道:“很厉害的医术,张爷爷最厉害的本事,其他人都不会,丫丫想不想知道?能够起死回生哦。”
丫丫眼睛一下子放光,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张大夫便开始将医学药理绘声绘色地讲给丫丫听,作为医学名师,在传授医学精要时添加一些精彩的传奇故事自然是轻而易举,丫丫听得也就入了迷,坐在了张大夫边上不走了。
马大夫和李大夫立马坐不住了,后者忙喊道:“丫丫过来李爷爷这边,李爷爷的医术更高明,给你讲真正的配药之术。”
丫丫听了,起身跑到了李大夫身边坐下来。
李大夫一脸得意,忙将自己的拿手学问讲给丫丫听。
最后马大夫不甘落后,也把丫丫叫了过去讲解医术。
为了能够证明自己的本事,三位毫不吝啬,把自己生平所学照盘脱出,这回是借着丫丫在相互较劲谁的医学知识最博学了。
丫丫在听东西这方面天赋似乎很不错,在听三位大夫讲医学知识的时候,还能给三人做对比,时不时询问几句,这让三人眸子放光,说得便更是激动,更是起兴了。
直到张大夫药罐里的药熬好了,三人还没尽兴。
张大夫道:“刚刚说的药材晾晒到什么程度存储最好,他们说的并不完全,丫丫稍等,张爷爷先给你师父吃了药,再来跟你细说,李老头马老头你们等我,老朽定要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李大夫哼道:“你不来,我们不继续,看你怎么说服我等。”
张大夫轻笑一声,自顾端起药罐来到桌边,向碗里倒了一碗,递给梁生:“梁小道长,喝下吧,是温的,不会很烫。”
梁生接过去,看了看那泛黄的药液,嘴里不由得发苦,有些无法下嘴。
张大夫笑道:“良药苦口,梁小道长莫要犹豫。”
梁生沉了口气,一口喝下,登时间奇苦袭来,极力忍了忍。
张大夫接过碗又去倒了一碗,却并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等他缓了缓,在他缓的间隙,跟他说道:“梁小道长是修行中人,体质非凡,疗伤复元用普通药方没有作用,然我等也只是凡夫,不能炼制那所谓的丹方圣药,只能以这传统方式熬制药液,老朽这一罐药的药效与一般灵丹相当,需要梁小道长一次性喝下。”
梁生缓好了,笑着说道:“有劳张大夫了。”接过碗去,一饮而尽,又把碗一递,说道:“来吧,喝习惯了也不苦。”
张大夫很是欣慰,点了点头,将碗接过去,又盛出来大半碗。
梁生接过再次一饮而尽。
张大夫笑道:“梁小道长静坐吸收,半个时辰即可,待会还要喝另外两位的药,老朽不打扰,先过去了。”
言毕,拿了药罐和碗去了那边。
梁生已觉体内热量翻滚,忙去床上盘腿闭目而坐,静心吐纳。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药效尽数吸收,他睁开眼,身体各处又感觉较之前变了一些。
熬药的那个雅间有着颇为激烈的说话声。
梁生走了过去,三位大夫围坐在一起,正七嘴八舌地给丫丫辩论医术。
另两罐药已经熬好了,放在炉子上用小火温着。
几人见到梁生过来,李大夫赶忙起身,道:“轮到我了,你们等着,老朽给梁小道长吃了药再来与你们理论。”
他刚要起身,梁生抬手道:“不劳烦李大夫了,你们继续聊,贫道自己来。”
李大夫正说得起劲,不想离开,硬着头皮一笑,又坐了下去。
梁生自己去拿了那个药罐和旁边的碗,就在这里倒着喝。
喝下三碗之后,自己又回到了床上盘腿坐下。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睁眼下床,三位大夫还在那里激烈的辩论,梁生走过去,还没等马大夫起身,便笑道:“马大夫坐,贫道自己来。”
他原地将最后一罐药喝下,喝完后,自顾回到床上继续吸收。
这次只过了差不多两刻时间便吸收完成。
三位大夫还在那儿不知疲倦的给丫丫辩论医术,丫丫竟然也一直听到了现在,毫无枯燥之意。
梁生走了过去,笑着插了句话,开玩笑道:“三位大夫不如也收丫丫做徒弟算了。”
也就随口一说,没当真,但三位大夫似乎当真了,三人听了当即一滞,随即眸子全部发亮,马大夫一拍脑门,喜道:“对啊!丫丫天赋如此之高,如果学医定前途无量,老朽膝下徒儿没几个能够传我衣钵,丫丫如能将老朽医术发扬光大,老朽死也无憾了。丫丫,吴爷爷做你师父好不好?将平生最厉害的医术全部传授于你。”
丫丫没开口,另两位大夫又急了,李大夫忙道:“不!丫丫,跟着李爷爷学,李爷爷的知识最渊博。”
张大夫抢道:“李老头你徒孙够了,要那么多徒弟你教不过来,反倒耽误了丫丫,还是老朽最合适,丫丫,要不要跟着张爷爷学医?张爷爷能教你很多好玩的。”
丫丫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我……”
三位大夫一齐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丫丫用手指了指梁生,稚声道:“可是,丫丫有师父了。”
三位大夫又一齐看向梁生,均露出了苦笑,暗想也是,人家是仙家弟子,岂能再拜他们这几个凡夫之人为师,学他们那些凡夫的医术,便自顾摇了摇头,自嘲地叹了口气。
三人就此作罢。
梁生也没有多说什么,本来他就是玩笑话。
几人微微失落,也不再多说什么,马大夫转而来问梁生的情况,道:“梁小道长喝完老朽的药之后,感觉如何?我们三人的药加起来,可有觉得不适?”
梁生笑道:“没有不适,感觉很好,三位大夫的医术很高明。”
三位大夫相互看了眼,李大夫点头道:“梁小道长不愧是仙家之体,既然无不适,那我等就放心用药了,此后早中晚再加半夜,我们三人会用最大剂量为梁小道长熬药,不几日应该就能全完恢复元气。”
梁生忙欠身道:“多谢多谢!有劳三位大夫了。”
三人均摆手一笑,之后也没再多说,看了一眼丫丫,颇有些许遗憾,暗叹一声,收拾了东西告辞而去。
午后,三人再来,各自熬药,梁生喝下,明显感觉药中灵力比上午时所喝药更足了些,三种药他完全吸收都花了超过半个时辰。
三位大夫也询问了一下情况,得知梁生能接受之后,三人惊讶之中也更放心了。
到了晚上三人一起来,半夜再来一次。
如此一天喝四次药,直到第三天午时,梁生在喝下最后一罐药后,不用静坐就已经能够吸收。
脑海中那个久违了的声音再次出现,告诉他该回家了。
梁生便给三位大夫说了自己已经痊愈,三人相继看了看他的情况,发现他气脉稳健有力,远胜常人,均点了点头,确实不用再喝药了。
照说这应是值得庆幸的好事,可三位大夫却似乎有些失落。
他们看着丫丫,眼中极是喜欢,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将在心里压了三天的话说了出来,马大夫先道:“梁小道长,你们修行人士都讲缘分,我们在这相遇即是有缘,丫丫是个难得的人才,我等已半身埋入黄土,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世间,这一生的医术没有传人,实在不能瞑目,虽我等凡夫不会有什么惊天医术,但还是厚颜无耻请您准许我等教她医术,不用拜师,我等愿意将这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说着,和张大夫李大夫一起给梁生欠了欠身,满脸的诚恳与祈求。
梁生怔了怔,忙道:“言重了言重了,三位大夫德高望重,丫丫哪有那样的福气,之前贫道就是开个玩笑,不敢当真,三位大夫于我有救命之恩,实在不敢再奢求太多。”
三位大夫连忙摇头,叠声道:“不不不!是我等的福气。”
梁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下自然也是希望丫丫能够多一个本领,便笑着问了问她,道:“丫丫,想不想跟三位大夫学医术?”
丫丫抬眼看向三位大夫,三位大夫赶忙堆出一脸的笑容,期待至极。
“想。”丫丫笑着点了点头。
三位大夫狂喜,这三个痴迷医术一辈子的老医师,这一刻应是他们平生最兴奋的时候了。
梁生拱手道:“如此,有劳三位老师了,贫道先行谢过,日后定当重谢。”
三位大夫笑靥如花,连连摆手,眼睛眯成一条缝自顾看着丫丫,李大夫道:“以后,老朽教一四七,马老头教二五八,李老头教三六九,如此轮流,直到丫丫精通我等全部医术为止。”
马大夫道:“看丫丫先把谁的学会,哈哈,老朽教的东西定比你们两个老家伙多,老朽会是丫丫最敬重的老师。”
李大夫和张大夫一起瞥了一眼,不屑地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