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面上有些许得意，指着那些药材道：“这是老朽医馆的第一补血养气秘方‘灵参养血汤’，一共十二味药材，皆为灵药，比张老医师的八方来朝要上乘许多，其药香亦富含灵气，即使熬药之后的药渣也可放置房间吸食三日。”
梁生眸子微微一亮：“李大夫这个药方比张大夫的灵气更足？”
李大夫十分自信地道：“那是自然，只多不少，老朽这便为梁小道长熬药。”
言毕，将药材倒入药罐之中，又从药箱中取出来一个大水壶，一边从壶中倒水至药罐中，一边道：“老朽所用水源采至朝露，蕴含少许天地灵气，老朽这药罐也是上乘之物，导热均匀，熬药时可最大程度均匀地将药材之灵融入朝露之中，整体可让药效提升至少两倍。”
将整壶朝露倒入之后，李大夫便跑去了那边的雅间熬药。
一边熬一边伸出脑袋来，笑道：“梁小道长等半个时辰即可。”
梁生道一声有劳了，便在床上自顾想着，这药灵性更足，应该对自己淬炼筋骨更有效，倒是再好不过。
忽然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轻轻将丫丫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小心翼翼下了床，来到李大夫这边。
这边被专门改成了一个熬药的地方，除了李大夫在熬的药罐之外，还有一个小些的罐子，应该是另外那位马大夫的。
李大夫正在生火，见梁生走了过来，忙道：“梁小道长怎么下来了，这里老朽一人就行，梁小道长自去休息吧，药熬好了老朽会给您端去。”
梁生活动活动筋骨，笑道：“躺了好些天了，下来走走，也顺便与李大夫聊聊天，有些事情想请教下李大夫。”
李大夫将火生起来了，忙放入边上的木炭，用扇子轻轻扇动，说道：“梁小道长问便是，请教是不敢当的，但只要是老朽所知，定知无不言。”
梁生笑了笑，来回走了几圈，问道：“不知道李大夫清不清楚那天山谷中发生的事情，贫道当时斩妖之后就晕厥了，后来的事情并不太清楚，甚至连蛇妖是如何死的都不太清楚，嗯，贫道是想了解一下当时情况，好判断那蛇妖还有没有同伴。”
李大夫扇扇子的动作一滞，变色道：“那蛇妖还有同伴？”
梁生道：“贫道也不太清楚，所以想先了解下，李大夫知道当时的情形吗？”
李大夫点头道：“梁小道长斩妖的事迹在城内已经传遍了，说书的都说了整整两天，大街小巷都知道，老朽给那些被救出来的商客也治过伤，也亲耳听他们说过。”
梁生忙道：“李大夫说来听听，越详细越好。”
李大夫道：“越详细越好？从哪说起？”
梁生道：“从头说起，关于这件事情，关于那蛇妖，李大夫知道多少便说多少。”
李大夫稍微捋了捋，整理语言道：“那便先说那些客商吧。”
梁生点头道：“先生请讲。”
李大夫一边摇扇，一边将他所知言简意赅说来。
“那些客商都是自中州而来，一共三支，加上他们的随从共有三十余人，走蜀道过溶城，本是打算去蜀州几座大城交货，却不想在那片山谷被一阵血色的怪风卷走，货物尽数滚入山谷摔坏。”
“是后来的几个小客商路过发现那边情况来溶城报的官，县令派人去查探，确定了人是消失在了山谷中，但那山谷巨大又十分难行，可能还有妖邪，县令大人才粘贴了那招纳告示。”
“那三支失踪的客商，全部被那条红色的大蛇卷到了它的洞内，洞外还有着无数红蛇，那蛇妖能化成人形，可生吞整个人，在梁小道长杀死那只妖之前，已经有一半的人被大蛇吃掉，三支客商的领班是被他们的随从舍命赴死保下来的。”
“那蛇妖喜欢把要吃的人放出去，让他们先跑，之后再一口吃掉，它每三个时辰吃一人，那个姓刘的商客也就是梁小道长见着的那位，那次就轮到他被吃，幸好遇到了梁小道长，不然他会是三支客商中第一个被吃掉的领班，据说他是刘氏一族的独子。”
“那刘老板是亲眼看着梁小道长您不惜拼命杀死的那只蛇妖，总共用了三次道家符箓之术，第三次打中了蛇妖，蛇妖很快就毙命……”
听到这里，梁生眉头一沉，忙道：“李大夫确定贫道第三次写的符箓打中了蛇妖？”
李大夫想了想，点头道：“那刘老板是这样说的，那时符箓上的金色火焰把蛇妖烧回了原形，一条五丈多长水桶般粗的巨大红蛇，之后县令大人他们赶了过去，蛇妖已完全气绝。”
说着，李大夫问道：“梁小道长，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梁生笑道：“没问题，先生继续说。”
李大夫便接着说道：“后来那刘老板带着大家去洞里将其他人救了出来，那时候蛇妖死了，山谷里的小红蛇也全部消失，救人还算很顺利，救出来的全部有伤，最终除了有两个伤得太重实在救不活死掉了之外，其他客商都安然无恙，不过参与那次寻找任务的人里面，死了一大半，其中包括四名衙役，都是被红色的毒蛇咬死的。”
听到这里，梁生眉头再一沉，问道：“那次去的人死了一大半？”
这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李大夫点头道：“伤亡严重，那谷中毒蛇极多，有人猜测那蛇妖已接近大妖乃至妖王级别，之前那边几个村子失踪的人也是被这蛇妖吃掉的，所以梁小道长是溶城真正的英雄，您为溶城百姓，也为所有走蜀道的天下百姓除了一大害，您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蜀州大地，传遍整个大央国。”
梁生眉头皱的更紧，他隐隐感觉到了在脑海中跟自己说话的那个人的警示很有道理。
人怕出名猪怕壮，而且他还得罪了妖族。
李大夫见他沉眉，问道：“梁小道长，还要老朽继续说吗？”
梁生缓过神，忙笑道：“当然，李大夫继续。”
李大夫便又接着说道：“那之后就是善后的事情了，梁小道长当时重伤昏厥，被送回来之后就安置到了这里，县令大人亲自请了老朽和另外两名溶城老名医轮流为您疗伤复元。”
“溶城所有百姓都在盼望着您能醒来，每日都有很多百姓过来询问您的情况，特别是那几个有人失踪的村子里的村民，一直守在城内等您醒。拖梁小道长的福，老朽的医馆这几日也人满为患，大多都是来向老朽打听您情况的。”
梁生听了，无奈一笑。
李大夫继续道：“大抵上就是这些……哦，还有，那条蛇妖的脑袋被许县令砍下带了回来，放在城东的广场上，在这楼上便能望见。”
“什么？”梁生面色一变，“县令大人把蛇妖的头带进了城？”
李大夫点头道：“县令大人说是为了用来镇邪，也好向溶城百姓证明您的功劳，今日还有消息说，这个蛇头皇上想要，等梁小道长去看过头颅之后再押送进皇城。”
“皇上要蛇头？”梁生更加诧异了。
李大夫点了点头：“应该不会假，坊间传言，皇上喜欢用妖兽骸骨做器物以显其至尊身份。”
说着看了眼梁生，笑道：“梁小道长可能也会得皇上大赏，从此大富大贵。”
梁生干笑了下。
如果皇上赏了他，恐怕就真的会引来某些人的嫉妒。
他是个无权无势的人，之前在城内很多人嘲笑过他，其中有不少是江湖中人，现在他一飞冲天，那些人肯定不舒服，少不了会来找他麻烦。
呵呵！
日子不好过时有烦恼，现在日子好过了，烦恼似乎也没有减少，反而变得似乎还更严重了。
李大夫自顾继续说道：“老朽将知道的都讲了，梁小道长看看，能否从中判断，那蛇妖是否会还有同伴？”
梁生做沉思状，道：“贫道去一旁再仔细琢磨琢磨。”
言毕，走去了茶几边坐着，细细想着。
他询问李大夫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想判断那蛇妖有无同伴，他真正的目的，是想从李大夫那得知当时他斩妖时的情况，以便他更好去猜测那个在脑海里对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询问的结果，总的来说，对他的猜测有所帮助。
他可以确定，那次他写的第三张焚妖符没有打在那只蛇妖身上。
但刘致远也一定不可能会看错。
便只能是在他闭上眼睛之前，有高人插手，借助他的焚妖符，在一瞬间将符箓变向打在了蛇妖身上，将之一击毙命。
这个高人目前来看只有可能是在他脑海里说话的那个人。
而且，这位高人极可能是跟随着他一起出的城，在他进入山谷后便一直跟随，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出手替自己解决掉那只蛇妖。
也就是说，这位高人应该事先知道他要去山谷。
而能够知道自己要去山谷的除了县令等人和那些应招的武夫之外，就只剩下在街上夹道相送的人群，以及卖饼的洪叔。
或者，是一直就有人在暗中保护他，到这显然，不太可能。
稍微再梳理一下，梁生已经大致能够猜出那人是谁，只是……有点不太敢相信。
他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再次出神。
唉！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
“富贵险中求吗？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得付出代价吗？直面妖邪的报复和江湖的纷争以及某些小人的攻击？”梁生心中这样想着。
他抬眼又看了看熟睡中的丫丫，神色微微一定，心道：“那就险中求，既然有机会拼搏一次，为何不试一试，与其让丫丫跟着自己受人闲言碎语，忍饥挨饿，还不如拼出一条自己的路。”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虹霓。
不经受磨砺，怎能够锋芒。
人生，本就是拼搏出来的。
梁生捏了捏拳头，想着，武夫，既然有希望，那我就一定要全力而为。
嗯～
这时，他眉头忽地一挑，鼻子允了允，一股奇香袭来，贯入脑海，精神大振。
是药香，灵药散发出来香味。
这是他现在淬炼筋骨的唯一倚仗。
梁生一边用力吸食一边向李大夫那边走去。
药罐里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白色的蒸汽从罐子上方的小气孔中溢出，香气就是从这些蒸汽中散发出来的。
梁生更加用力吸食，不忍放过，心下又十分期待，仅仅只是蒸汽便能有如此效果，药液又会是如何。
李大夫一边扇一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道：“快了。”
梁生蹲下去，将脑袋往药罐那边湊，边用力吸食香气边道：“李大夫辛苦了，让贫道来扇吧。”
李大夫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种事怎么能让您来，要是传到了张老头和马老头的耳朵里，李某这脸面没处搁。”
梁生没再去强求，但继续蹲在那，自顾猛吸，忽然他又想到什么，忙道：“李大夫，这药……苦吗？”
李大夫眼睛一眯，笑道：“张老头的那副药是不是奇苦无比？”
梁生笑了笑，表示默认。
李大夫立马来了精神，开口便道：“张老头就是头老犟驴！他配药全凭自己喜好，那副药每一味药都极苦，我曾建议过他放几味性甘的药中和一下苦味，别人喝起来也能容易下咽，太苦了再好的药别人受不了也会退而求其次，他不听，还说我不懂配药，这个老混球。”
梁生好笑下，往边上挪了挪，用力吸，那边的香气似乎浓一些。
李大夫继续数落张大夫：“张老混球天赋确实比我好一点点，老朽承认他能用最低的价钱配出最好的药，但不懂变通，老犟驴！老朽的药都是在保证容易下咽的前提下有最好的药效，老朽对水质和熬药的容器也比他讲究，他什么也不懂。”
梁生一边吸一边顺口搭话道：“不可以放糖吗？”
李大夫侧过脸来看了一眼梁生，有几分严肃地道：“可以当然是可以，普通药方大多都放糖来稀释苦涩，但有灵药的方子不可，凡品会影响灵药的灵性，灵药高贵，不喜与凡品为伍，除非放富含灵力的琼浆，但那太昂贵了，不值得。”
梁生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暂时苦一下也没什么，吃了极苦之后才能感受甜的美好。”
李大夫亦笑道：“能吃甜的自然先吃甜的，谁愿意去吃苦，待会梁小道长喝过老朽的药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良药甜口。”
梁生点头，自顾继续吸食溢出的灵香。
又过了一会，炉子里的炭烧尽，李大夫跑去药箱里取来一枚瓷碗，提起药罐将药液从缺口处倒出，金黄的药液在碗中荡漾，光泽透亮，散发着轻微的热气。
这碗药很好看，让人看了很有食欲，并不会生出那种抗拒的感觉。
梁生已有些迫不及待。
李大夫将碗递给他，笑道：“梁小道长尝尝。”
梁生忙接过去，发现碗并不烫，稍稍喝了一口，药液居然也不烫，反倒是凉的，药液入口润滑，浓香四溢，微苦之中带着一丝绵绵不绝的甘甜，十分舒服。
李大夫堆着笑脸，问道：“如何？”
梁生忙点头道：“好喝！”
仰头一饮而尽，一阵舒爽传遍全身，清亮之意从口鼻贯入脑海，极为提神。
他又看了看那冒着蒸汽的药罐，很是诧异地道：“为何这药液倒在碗中会是凉的？”
李大夫得意一笑，接过碗去从药罐中再倒，边倒边道：“这几味灵药相互融合之后遇风便凉，药液出灌时就已经变成了如凉茶一般的液体，但药效不会有丝毫丧失，不论是口感还是本身价值皆是上乘。”说完，将倒出的药液递给梁生。
梁生道一声“有劳”，这次慢慢喝下，又有一番味道。
太奇妙了，与其说是药，还不如说它就是冰糖凉茶。
虽然他不懂药理，但他知道良药苦口，算是常识，能够将四字中的苦字去除却丝毫不影响药效，这个人一定了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