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祝来至谷外,心中莫名地有一丝不安,总觉得师父此去并不简单,若是看望二老的话带上孙女岂不更好?有何缘由瞒过曲芸独自离去呢?这让童祝想了许多,忧心忡忡地转过身却发现曲芸站在自己身后。
“我们回谷内等父亲回来吧!”曲芸神色木然道,言罢转过身径自向谷内走去。
童祝瞧着她瘦小的背影莫名一阵心酸,暗叹烦恼为何来的如此早?那时的愿望竟是这么早就落空。
谷中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童祝、曲芸没了笑容,彼此间的言语也少了许多,直至有一日毒王谷外倏然传来动静。
童祝、曲芸双双跑出谷外,举目四望却不见人影,正自疑惑时陡然闪出一道身影,不待两人回过神来,童祝就已被那陡然出现的神秘黑影掳去不见了踪迹。
曲芸登时急红了眼,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掉落,母亲早早离去,父亲也在不久前离她而去,如今就连童祝也被人掳去,孤寂、痛苦、心酸、无助潮水般袭来,直让曲芸险些昏厥过去。
过了片刻,曲芸忽然感觉腰间挂着的咒法人偶有些异常,赶忙垂眸向腰间看去,发现咒法人偶的双目闪耀着微弱的红光,曲芸一向聪明,登时便想到这是童祝被掳走时匆忙留下的线索。
曲芸慌忙取下咒法人偶握在手心,并对手心的咒法人偶施以巫术法咒,很快便感应到了童祝的方位,登时满心欢喜,急急朝着感应的方位狂奔而去。
当曲芸费尽体力赶到之时,心中的欢喜霎时间流逝无影,大大的双目充血如火,瘦小的身躯在夜风中簌簌颤抖。
“爹爹……”曲芸一声悲呼长啸,发疯似的奔向奄奄一息的曲偃。
“滚开!”曲芸一把推开神色木然的童祝。
此时的童祝恍若没魂之人,双手、衣物上染满了犹自滚烫的鲜血,一动不动地盯着曲偃,口中碎碎念念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
云风、鬼木静静地听着,童祝的这些隐秘过往即便是鬼木也未曾听过,听得二人心中潮水起伏,说到此处时童祝倏然顿住,也许是回忆到了过往的画面脸上神色有些扭曲。
“童祝叔叔,是你杀了你的师父曲偃么?”云风紧张好奇地问道。
“啪!”鬼木陡然拍了一下云风的后脑勺,肃然道:“野小子,你童祝叔叔是这样的人么?用你的脚跟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云风“哎呦”一声捂着后脑勺直呼道:“好痛!师父,徒儿要被你打傻了!”
“傻了正好,省的满口胡言!”鬼木没好气道。
童祝回过神来,苦涩一笑道:“是我杀了师父!”
鬼木登时愕然,狐疑地盯着童祝,云风轻声问道:“童祝叔叔,你做这些怕是另有隐秘吧!那时的你怎会好端端地去杀你师父呢?”
童祝仰天长叹一声道:“这些秘密我曾经发下重誓答应师父永远尘封心里不可说出,但今日说与你们师徒二人也是无妨!”
鬼木虽有心想听,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忙摇首道:“童兄,这是你发过誓言要遵守的约定,我们还是不听为好!”
童祝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无奈,沉声道:“两日前我将蛊术、毒术融合起来惊走那人,如今遭受反噬,已是没有多久活头了,只是你们一定答应我不可再与他人说出,尤其是我那师妹曲芸,万不可让她知晓!”
“童兄、童祝叔叔……”鬼木、云风齐声道,两人木木地盯着童祝也不知该言什么。
童祝感激地看向两人,哂然一笑道:“人终有一死,我活了这么久早已看淡,临了能有你们师徒两人理解我,即便是死了我也无憾!”
鬼木深知强行融合两种术法的后果,那样的反噬能存活者十之一二,而且童祝还是在遭受重创时使出这样的招数,怕是反噬之力已入心脉深处,任是再高超的医术也无能为力,心中不由地为老友感慨万千。
“童祝叔叔,我师父他还强行吸取木属性、水属性两种灵力呢!你看他不也是活得好好的?云风相信童祝叔叔也定然会好起来的!”云风神色一正肃然道。
童祝被云风之言逗得一乐,鬼木笑骂云风不敬师长,敢诅咒自己的师父,云风也是呵呵直笑,此时毒王谷中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许久之后,童祝敛起满脸的笑意道:“当年师父掳走我到远离毒王谷的偏僻之处,告诉我他回到家族之内发现父母早已亡故,而族内各大长老要求师父回到族中效力,师父自是无心在本族之内参与大事,想要离去却发现身中剧毒,但师父毒术了得,体内那点毒还是毫无威胁。”
顿了顿童祝又道:“族中那些人见无法留得师父便心生杀意,他们竟然早就将师父双亲的遗体做成了蛊人,并让师父与自己双亲对决生死。”
“世上竟有如此卑鄙之人!”云风气冲冲道。
鬼木拍了拍云风的肩膀道:“这世间的险恶还有许多,你还小又在山野中长大,以后大了与人接触后自会知晓。”
童祝朝云风微微颔首继而又道:“师父与自己父母的遗骸对决许久,终因处处顾忌导致身上伤痕累累,后以性命为代价将毒术、巫术、蛊术融合归一,费尽力气这才将父母体内的蛊虫引出,巫咒解除,即便如此也是将父母遗体损害许多。”
“而后师父带着父母遗体杀出重围,找一隐秘佳地安葬,又将自己全身伤口以秘术封住回到毒王谷外,见到曲芸和我来至谷外,便隐匿气息将我强行掳走,我当时不知是谁,心中慌乱间灵机一动便将自己手指掐破,弹出一滴血到曲芸腰间的咒法人偶上,好让她能通过咒法人偶的感应寻找到我。”童祝讲到此处倏然停住,眼中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掠过。
长出两口气,童祝声音微颤道:“我随师父行远之后立时认出师父来,当时欣喜不已,他让我莫要多言,我们来到山林的隐秘处席地而坐,他将事情原委告知我后并言自己即将死去,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曲芸和我。”
“师父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一身修为术法尽数传授与我,而后解开封住的无数伤口,鲜血登时如注喷涌在我的手上、衣上、脸上,然后让我承认是自己贪恋修为杀了他,我当时百般不肯,他说若是小芸知晓真相必会寻仇,他的家族势力极大,小芸寻仇是与送死无异,如此我便答应了下来,背着这些痛苦向小芸承认一切。”童祝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他两眼通红,微微有些湿润。
云风、鬼木知晓了一切,心中直为童祝感到惋惜同情,他为了自己师妹的安危背负着痛苦、不解和绝望,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
“唉……这便是你师妹时常来找你寻仇的缘由,可她为何是那般身小?看起来就是八九岁的样子,好似练就了不老术一般。”鬼木问出了多年的疑问。
云风一听童祝的师妹才八九岁的样子,登时便好奇不已,眼巴巴地望着童祝寻求缘由。
童祝惨然笑道:“那时我承认自己杀了师父,她登时就气得昏厥过去,我将师父和小芸带回谷中,遵照师父遗言将他和师母的坟冢葬在一起,小芸她醒来后在师父、师母的坟冢前大哭几天几夜,我远远地看着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毕竟自己是她的弑父仇人。”
“你师妹该不会是伤心过度不再成长了吧?”云风不解问道,心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童祝摇了摇头道:“不是,她得知我拥有师父的全部修为后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数次正面挑衅、背面暗杀都无果,我有时甚至就想早些死在她的手中,但想到自己一死师妹没了憎恨的对象指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登时就放弃了这样的念头苟活在这世上。”
不知不觉天已变暗,谷中的冷风吹拂而过,划在脸上微微有些刺骨,童祝深吸一口夜晚的凉气接着道:“后来师妹她将自己关在谷中的密窟内,我就这样守在密窟外,每日我都会送去食物,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她做啥事,所幸的是她每次都会打开门将食物取走,然后又关上密窟的石门,就这样三年之后,师妹她依然是先前的那副身材面孔,似乎一点儿也没长大。”
“我极是好奇,但又不知为何,三年后师妹她走出密窟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寻仇,那时的我堪堪与她战成平手,数次交手都是一样的结果,最终她愤恨至极离开毒王谷……”
“师妹她带着满腔恨意决然离去,我走进密窟寻找典籍,发现她练成一种很特别的巫术,竟是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咒法人偶,通过在人偶内注入精血既可强化自己,也可强化控制他人,代价就是出卖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时光永远定格在当时的年龄,咒法人偶毁去的话性命也同时不存。”童祝言罢神色痛苦无比,竟是有些热泪盈眶而出。
云风、鬼木叹息不已,没想到她师妹初见童祝时许下的愿望竟已成真,只是造化弄人,竟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随之而来的是永远无法言语的痛苦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