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至傍晚,南荒山林中的夜晚总会升起蒙蒙夜雾,身处其内仿若置身清逸神秘的仙境,雾气黏在身上冰凉湿滑,白天带来的酷热霎时间就被驱散,夜风轻轻拂过,夜雾荡漾变化万千,似有千万只朦胧的凶兽在山林中蛰伏。
“师父,你所讲的故事太有趣了,嘿嘿……徒儿还要再听呢!”云风满怀期待的目光盯着鬼木,那副表情似乎对鬼木所讲的大荒古史意犹未尽。
鬼木闻言轻啐一口,伸出干枯的手掌蓦地敲了一记云风的脑门,带着几分嗔怒的语气道:“你这徒儿还真是不知好歹,为师给你讲了一下午可是累得口干舌燥,你倒是还不知足,怕是要累死老夫才肯罢休?”
云风嘿然一笑,立时伸手插入自己的兽皮口袋内,掏出两根拇指粗细的竹管,只见他拧开竹管一端的塞子,递至鬼木眼前嘻嘻笑道:“请师父喝水!”
鬼木惊奇云风竟还有此物盛水,想来竹管中的水必是白日在河边所盛,正是口干舌燥,当下也不客气接过云风手中的竹管,微微昂首饮尽其内的清水,且又眯眼瞧了瞧手中竹管,圆润精致、做工精巧,暗暗夸了一番云风的手艺便又递回云风手中,语气一转又道:“徒儿你听好了,为师讲的不是故事,这些都是在大荒正史中有记载的,知晓这些对你以后行走大荒颇有益处。”
“师父,什么是正史?正史便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么?”云风不解问道。
鬼木白了一眼云风心中直道:“老夫真是自讨苦吃,怎就收了个白痴徒弟?怎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白痴的问题还得劳烦我这师父解释清楚,咳咳……日后老夫可是难有清闲太平日了。”
“徒儿,正史是前人、后人共同记载的,这些事情是经过无数次考证,它们比起你口中的故事可是大不相同,为师不曾亲身经历,亦不敢断言它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但我们就权且认为它是真切发生过的事,事实它们也确实是发生过。”鬼木与云风解释道,末了一句话音极低。
云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忽又问道:“师父,徒儿对方才的正史有些疑问不解,伏羲、女娲是如何带领人族打败火焰恶魔的?当初那么厉害的巫妖族都未能战胜火焰恶魔,最终还落得灭族的下场,后起的人族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吧?”
鬼木幽幽目光盯着云风,面上隐隐笼罩着一层赞许之色,微微颔首笑道:“徒儿,你很聪明,为师要是将正史给你全部道来怕是三天三夜也无法讲完,不过其中紧要之处为师都大概与你讲了,至于人族为何能战胜火焰恶魔,为师从正史中也就了解那么多,而且正史也就记载了这么多,你这样的疑问为师早年也曾有过,后来……”
鬼木话音一顿,脸上笑意尽消,口音压低了些正色道:“后来为师游历大荒各国,从野史文献中了解到一些极为隐秘的历史,那就是当年与火焰恶魔一战的还有一些神秘人物,他们的身份极为特殊,所使术法天克火焰恶魔,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人皇、女帝抹去此事,人族之内再也不可提此事,违禁者严惩不贷,甚至灭口,久而久之这事便鲜为人知,唯有在极为特殊隐秘的残缺野史中记载一二。”
“哦?”云风轻轻点头,心中对这世间的万事蓦然提起许多兴致来,心中思索着日后行走大荒决意要弄清大荒历史,将心中的疑云一一拨开弄个清楚。
夜已入深,云风、鬼木踏着深沉的夜色又行许久,直至两人都觉得困乏不已才找寻了地方停歇。夏日的夜是短暂的,南荒的夏夜尤其短,云风、鬼木两人方才休息一会儿,暮色便已匆匆褪去,晨曦从天边刺射而来,云风一个激灵突然起身。
“师父,我……我没睡过吧?”云风看向眼前的鬼木赶忙问道。
鬼木与云风一般都是伴着早晨的第一缕光醒来,苍老的面上略带几分满意,微微摇首笑道:“呵呵……你这野小子挺长记性,甚合老夫胃口,不错……”
云风朝鬼木嘿嘿一笑,表面一副恭敬迎合的样子,心中却是暗道:“那是怕师父你再整治徒儿,嘿嘿……若是师父你不在身旁了,徒儿我定要好好补个觉。”
鬼木眼神何等老辣?自是一眼看穿了云风的小心思,但他仅是给了云风一个眼色也未说破,蓦然起身脸色一正,催促云风道:“这里距毒王谷还有许远一段距离,磨磨蹭蹭要到何时?”
云风不敢忤逆鬼木,腾地站起身来嘿嘿笑道:“师父,我们何不骑乘飞禽异兽?这样既省力又省时……”
“不可!收起你的小心思,为师若非陪着你也不至于如此之慢,想要接受蛊虫入体开启气海穴,就必须先经炼体使得全身经脉气血通畅,否则的话会有无法预计的后果。”鬼木打断云风,语气凌厉肃穆不由云风重视几分。
云风连连应是,顿时打消了抄捷径的点子,此后半月与鬼木步行前往毒王谷,一路上鬼木会与云风讲起大荒的见闻,云风听得极为认真,对那素未到往的大荒很是感兴趣,脑海中不时会憧憬一番自己闯荡大荒时的情景。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半月之后,云风与鬼木行至南荒腹地一处幽谷,这里花草繁茂、雾气缭绕,身处谷口一阵清风迎面吹来,阵阵幽香扑入鼻息让人如痴如醉,当真是一处绝佳的清幽胜地。
忽地,一声鸟唳划破幽谷的寂静,鬼木似乎听出不对当即一惊,面色肃然道:“徒儿,谷中似乎有些状况,我们快些过去瞧瞧。”
云风自小便与山中的飞禽走**往,加之通晓御兽之法,自是对鸟兽之语熟知不过,方才的那声鸟鸣充满了焦虑不安,云风一听便知是向谷外之人求助之意。
鬼木、云风一前一后踏入毒王谷,谷中长满了形形色色的奇花异草,但此时的二人毫无观赏之意,脚步匆匆地朝着谷中腹地奔行而去,一路上不免折花弄草、露溅雾散,颇有些煞风景。
过不多久,鬼木似乎是嗅出什么不安的味道,猛地抓起云风腾身飞起,在半空中疾飞如电朝着谷中腹地而去,一路上曲曲绕绕似乎是在刻意回避某些危险地带,前后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至谷中腹地。
“童兄,你这是怎么回事?”鬼木急声问道,带着云风飞落在一张青石案几前,眸光关切地盯着眼前男子。
云风方一着地,目光便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怪异男子,愕然古怪的表情流露而出丝毫不知去避讳,初次见面也不觉有半点儿生分。
眼前男子年约中旬,正虚弱无比地依坐在一张石凳上,左边头发乌黑亮泽,右边头发尽白如雪,眉峰微微上挑显得格外有神,目光炯炯正迎着云风的目光,一时竟也忘了去与鬼木打招呼。
片刻后,中年男子方才将目光移开落在鬼木身上,苍白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道:“鬼木兄,弟被人暗算受了些无关痛痒的伤,有失远迎还望鬼木兄不要介怀。”
“嘿……你这老顽固脾性不改啊,哪里是无关痛痒的伤?有种你就站起让老夫瞧上一瞧?”鬼木语气奚落道,似是在故意激将眼前的中年男子。
然而中年男子也是倔强,任谁也能看出此时的他极为虚弱,但为了面子和傲气竟是强咬着牙从那冰凉的石凳上站起身来,目光与鬼木平视神色中带着几分傲然。
谷中空气瞬间凝滞,时光仿佛永远定格,两人彼此对视片刻,鬼木知他忍着巨大的痛楚,嘿然笑道:“老夫说笑,童兄何必在意?”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许久不见,鬼木兄竟是带着个小徒弟过来了,莫不是有事要让为弟帮忙?”
“知我者,童祝也!”鬼木哈哈笑道,方要将云风介绍与童祝认识,便听云风抢先开口毛遂自荐。
“我叫云风,想来你就是师父与我提起的蛊王了,只是我有一问,你是如何笃定我便是鬼木师父的徒弟呢?”云风惑然道,自己和鬼木师父未开一言竟被识破关系,这让云风对眼前的蛊王又多上几分古怪好奇。
蛊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云风,片刻后方才微笑应道:“小云风,我叫童祝,他人也称吾为蛊王,至于我为何笃定你是鬼木兄的弟子,那是因为我太懂他了,所以你的身份也是一猜便知!”
“哦?”云风依旧满心疑惑。
“我懂他就如他懂我,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清,日后你经历多了自会领悟这些。”蛊王意味深长道,言罢摆手让云风、鬼木自坐,自己便又坐回了身后石凳之上。
鬼木、云风依宾主之意落座,眼前案几上恰有两盏玉杯,只是其内空空如也颇有些失礼。蛊王嘴角微笑,右手一挥衣袖蓦然飞出一群蜜蜂大小的黑色蛊虫,只见它们嗡嗡叫着瞬间飞远不知所踪。
云风好奇那群黑色飞虫是去干嘛?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移向蛊王嘿然笑道:“蛊王,方才那群飞虫是去做甚了?”
蛊王指向云风身后,当云风目光移去之时便听嗡嗡叫声萦绕耳畔,那群飞虫竟是飞回落在两盏玉杯旁,密密麻麻将玉杯遮了个严实。云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黑色飞虫,不知它们是在忙碌些什么,心中着实好奇极了。
不肖片刻的功夫,那些黑色飞虫齐齐飞回蛊王身旁,片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云风的目光却未紧随黑色飞虫,直直盯着两盏玉杯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