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融看着床顶的黑影,柔声说:“琅琅,你说当年韦锦澜退婚,会不会就是因为接了皇城司这桩任命的缘故?”
虽说这两人之间的婚约是唐月琅强追着得来的,但若无韦锦澜的默许和纵容,又怎会走到订婚那一步?
要说韦锦澜全无半点情意,曾融以为并不合理。
“不是的,”黑暗中唐月琅的声音很平和,无一丝起伏,“我早打听过,他接下皇城司的这桩任命,是在退婚之后。”
无需什么托辞来自欺欺人了,她早明白,没有什么谜团,没有什么被掩盖的真相,他就是真的不要她。
只是这样而已。
曾融叹息:“也好,你能这般坦然,定是早就想了许多。”
“嗯。”
“不过你既已如此明了,为何这么些年都不肯再把旁的一个人看进眼里?”曾融不解。
这两人之间的孽缘是打从韦锦澜十三岁那年进京起开始的。
大家同在太学府成均馆受教,同窗皆是世家子女,其中也不乏几个从小就与唐月琅混做一处,还算得上义气相投的世子、公子,偏不知怎的她就单单对半途杀出的韦锦澜入了魔,一直追着他跑。
被韦锦澜退婚后的这五年间也曾有人上门求亲,可她一桩也不允。
“不是我不肯……”
而是不能。
因为再没有那样一个少年,白衣翩翩的立在黄昏落霞中,笑容温软如三月春阳。
再没有那样一个少年,会用无奈却又纵容的语气告诉她,并非你武艺精进了,只不过是岁安让着你。
再没有那样一个少年,会温柔但坚定的教给她说,不必耽溺于衣衫、首饰、家世、名榜所支撑起的骄傲,这世间最能撑起排场的,其实是人本身。
再没有那样一个少年,眼角眉梢挂满月华,替她向过路的玩童讨一支烟火。
再没有那样一个韦锦澜,能让她如此心爱。
黑暗中,曾融听得身侧那位素来被公认为“不学无术”、“鲁勇无方”的表妹低喃道——
公子迤逦入明霞,此花开后更无花。
以门面大小来说,字号“观澜堂”的这家珍玩店在栖梧巷中并非翘楚,可那镂空雕花的梨木店门上星罗棋布缀满的圆形琉璃,却底气十足的向人昭示着这家店内的金玉乾坤。
唐月琅坐在二楼靠窗的桌边,透过窗户虚掩的缝隙正好能看到路过的人们驻足惊赏的情形。
指挥使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啊。
韦锦澜这五年在夏国的一切行事,都足可以编进皇城司探事教案。所有的细节都极周到,该收敛的,该张扬的,绝无一丝差池。
韦锦澜一踏进二楼,就见窗边那人正托腮神游。
“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晚了两日。”
唐月琅闻声回头,迅速站起身退了两步,姿仪庄重的行了武官礼:“枢密院武德司亲事官唐月琅,拜见韦大人。”
武德司?可那天夜里在“花想容”,郡主对的分明是皇城司的暗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