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琅环视了一下酒楼里的各色人等,垂眸掩住百感交集的思绪,低头轻笑:“没事。有日子没见你了,看你神气清朗,想来是一切顺利的。”
她因心中烦乱,这话头就开得生硬而无味。不过回头想想,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与韦锦澜说过些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本性如此,倒也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嗯,还算顺利,陛下已松口同意让我大哥领兵前往庆中。”韦锦澜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神却紧紧盯着她的脸。
她……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唐月琅将酒杯举到唇畔,稍稍藏住略有些僵硬的笑容,道:“虽然我这一向不问朝政,但想来陛下肯松这个口,也是你们这几年多方运作的结果。无论如何总是迈出了收复河山的第一步,是九华之福。”
皇帝对韦锦澄的钳制有所松动,说明太子的地位开始动摇了。依照太子一惯的秉性来看,只要谋略得宜,他必定会狗急跳墙再出昏招,届时废储立新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太子自己作死,放眼皇帝膝下,继任者唯五皇子莫属。而五皇子麾下几乎都是从前的主战派,当五皇子在这些人的拥立下上位,不管他愿不愿意动兵,这些人都会绞尽脑汁将他架上收复河山的路去。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隐忍,都会值得。
“但愿形势能赶紧好起来,”韦锦澜心中不安,面上却仍带着温润的笑,“你在武德司练兵,成效如何了?”
因为唐月琅太久不问朝政,他怕那些尔虞我诈、党同伐异的话题会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有所生疏,便将话题转向她更熟悉的领域。
唐月琅放下酒杯,抓了几颗花生米在手上把玩着:“若单以新兵来看待他们,已是完全合格的一支队伍。但尚未经过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淬炼,是钢是渣还不敢妄言。”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
她想问他对谢云影是如何看法,她想知道他打算将“唐月琅”置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她想掀桌子说她受够了这样没有尽头的忍耐和等待,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携手厮守这样简单而庸俗的心愿怎么就那么难。
可她却只能像公务会谈一样与他谈家国大计,谈天下兴亡。
这一刻她心中突然生出软弱的悲戚来。
自从当年在夏国时提醒过她想事情的时候不要再把吃食抓在手里玩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个动作出现了。
韦锦澜更加确定她心中有郁结之事,却又不敢贸然发问,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是必经的过程,你也无需太过挂怀。当年你领众人前往夏国救我时,那些人也是头一回上战场的。”
他也知道,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之间难得独处的对谈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可他很清楚周围看似寻常的食客们中间不知道藏着多少派系不同的探子,时刻在等待着他祸从口出。
“你这枚扇坠很好看,哪儿买的啊?”唐月琅的目光有些刻意地扫过他置于桌面的扇子,掩饰什么似的重新拿起了酒杯。
韦锦澜神色一紧,张口欲言,却见她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唐月琅将手中的花生米扔到桌上,拍拍手自嘲地苦笑,“本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人,装也装不像,还是直说了吧。你与谢云影之事,你自己做何想法?”
话一说开,唐月琅心中虽酸到发苦,却也松了一口气,先前拘谨怪异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