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她上殿的人早已退下,无人上前给与扶持,于是她把心一横,索性就那样躺着,用尽全力道:“恕罪臣……重伤无法行动,吾皇长乐……无极,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本是鸦雀无声的,可由于整座大殿太过宽广,她的声音一出口,就被稀释成微弱的声响。
皇帝以眼神向随侍的宦官示意,那人便心领神会地躬身退下台阶,跪到唐月琅的身侧。
“朗月郡主可有禀奏?”皇帝的声音并无起伏。
宦官倾身靠近唐月琅半晌,继而向皇帝复述道:“‘启奏陛下,罪臣擅自带走武德司所属兵众一千人,前往夏国营救被困的皇城司探事首领韦锦澜,同时触犯了公爵以上爵储未奉诏不得出京的皇律,死罪’。”
宦官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高声陈述,在场百官神色各异地紧紧看着金銮殿上那个威严的老者。
“你所带走的那一千人,如今所剩几何?”
“‘回陛下,前往夏国途中有人逃遁,有人在与夏军小股部队遭遇中死去,待抵达夏国京郊时,只余不足九百。营救韦锦澜得手后,一路上皆有死伤,但陆续巧遇一些与大部队失散的北军同袍,是以曾一度激增至一千五百人有余。然南葵坡一役损失惨重,伤亡过半,最后又仅剩七百人。待到加入京师战场,罪臣受伤落马,昏迷至今足有十日,因此并不确知此时还剩几人’。”
很多画面在唐月琅眼前掠过,很多人在她面前微笑。
金水桥头的司凤青在黑暗的雾霾里含着泪向她笑,西月城外山上的祁连海拱手向她笑,南葵坡前的湖水中段冷醉紧紧靠在铁皮粮车上向她笑,重伤躺在山坡草地上的汪勇向她笑。
无数活着或战死的同袍,无数熟悉或陌生的脸庞,一一在她面前变幻着,他们有不同的长相,有不同的动作,惟有脸上明亮但坚定的笑意是一样的。
他们都笑着,看着她。
她很累,很痛,也很悲伤,可她知道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龙椅上那个多疑且莫测的九五至尊。
若她一个疏漏,就有可能连累很多人。
毕竟和这个多疑莫测的皇帝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有足够的经验应对。
她知道旁人很难准确地揣测到这位君王的心思,最好的做法是事无巨细一一禀明,让他感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他便会平心以对,不至于胡乱迁怒。
皇帝听完宦官的转述,果然点点头:“你是说,你们这一路都是打回来的?”
“是。”
“这一去一回你都并无援军,也无补给,怎么打的?”
这是一个陷阱,唐月琅的回答中但凡与国内任何的势力有一丝牵扯,都会给对方带来腥风血雨。
不过他失算了,对于这个问题唐月琅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思考如何掩饰。
因为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事情揽在自己肩上,不给任何人带来后患,所以这一路她本就没有向国内的任何人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