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琅摇头,脚下并未停步:“武德司的职责是协助金吾卫做京师内城卫戍,预设的境况是京师内城遭遇敌军大规模进攻。你想,若是连京师内城都有敌方大军压城,那离亡国便真真不远。因此,在这个预设境况里,只要城墙一破,便是要我们这些人拿命去填的。是以武德司日常练兵时,教的全是绝命的打法。”
“那些绝命的打法是双刃剑,不仅要对敌人凶残,对自己也凶残,说难听些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所以这样一套练兵之法只适合武德司这样有特殊使命的群体,并不适宜在军中广泛使用。”
武德司的人自入职之时便知道,若时局安稳,这便是个美差,可一旦真的被派上用场,那武德司内人人都是短命鬼。
段冷醉眼中满是敬佩:“难怪武德司与皇城司同属枢密院。”
两司殊途同归,领的薪俸都是买命钱。
“段姑娘,丛莲姑娘,趁此机会我也跟你们挑明,”唐月琅想了想,决定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我们这趟来时,为避免与夏国军队正面交锋,走的全是山路马道。但之所以能有惊无险的过来,是因为夏国没料到我们会来。此番再往回走,后面的追兵虽不敢冒着京城空防的危险跟来,但夏国必定会通知前面战区的夏军对我们予以拦截,所以山路马道也不再安全了。此行凶险非常,是去是留,还请两位姑娘定夺。”
段冷醉与丛莲看着唐月琅平静无畏的神情,齐齐轻声道:“属下愿随郡主。”
唐月琅苦笑着点点头,又交代道:“记住,你们只是在随韦锦澜撤离夏国时碰巧遇到我,便与我一同回去。若咱们侥幸回京,无论什么人问你们,都要这样回答。”
“可明明是郡主前来营救二公子与咱们的啊!”丛莲不解唐月琅何以要将自己的功劳抹去。
“我此番是私自带队出京的,”唐月琅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道,“于公我是武德司副指挥使,这些人虽是武德司临时征召,但名义上还是武德司的人,我无令将人带走,按军法可以杀头;于私我是裕国公府爵储,未奉诏擅自离京,罪同叛国。等一回去,只要没有别的变故,我成罪臣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是皇城司探事卒,于国有功,再加上皇城司与屏东王府的庇护,只要不跟我扯上,便可高枕无忧。”尤其是韦锦澜,绝对不能受到牵连。
她当初之所以要力主让韦锦澄留下而自己带兵出来,这也是原因之一。
若韦锦澄被定罪,必定连累屏东王府,皇帝正愁没机会彻底收缴屏东王府兵权。若屏东王府的兵权一被收缴,前线的可用之兵便会更少。而唐家的裕国公府世代经商,手中无兵,无论如何是给不了屏东王府援手的。
而若换成是她,只要她自己一力将罪责抗下,只道“为情所困一时冲动下才瞒天过海”,便可将其它人全部从中摘出去。裕国公府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但有屏东王府支援的话,皇帝也不会轻易将唐家灭门,只她一人以身抵罪应该也足够让皇帝消气了。
段冷醉与丛莲心中此刻心中的震撼完全无法用笔墨形容。
是怎样的情深意重才让唐月琅这样一个世家爵储不惜下这么大的赌注!
说话间已到了顾影流说的那山洞外,唐月琅拍拍段冷醉的肩头:“进去吧。”
“郡主对二公子情深若此,属下敬服。”段冷醉低声说完,向她行了一礼。
唐月琅看了看脚下漆黑的山林,轻声道:“他活着比我活着要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