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打小就追着他跑的姑娘终于一路追着追着就跑进了他的心里。
当年在皇城司接受各种药丸的试炼时,他眼前也总是这样一对带笑的眼睛。
他很早就知道了,无论自己被隐匿在什么地方,这双眼睛都始终在搜寻着他的踪迹。
她总能寻着他,然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带着笑,好像只要能见到他,这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事值得烦恼值得好奇。
年少时有好多次韦锦澜都很想问她,唐月琅,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啊。
他是王府次子,并不如兄长那般引人注目,也不能如年幼的堂弟们那般洒脱不羁,背负着使命与期望进了皇城司之后,他甚至不能畅所欲言,不能兴之所至便随心而为。
他本在自家藩地长大,受中土大国儒学影响,自幼便胸中有万丈长虹,时时处处苛求自己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继圣贤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他眼中的天下太宽阔太高远,本不是那种会耽于小情小爱的人。
可哪怕两人之间分明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个纵心任性的姑娘眼里却偏偏就是只有他。
无论他逃避,拒绝,犹豫,或是后来的接受,那个姑娘都毫无怨言的一一包容,好像他所有好的、不好的,都是她甘愿捧在掌心的珍宝。
任谁都会说两人之间的性子她更任性一些,可那么任性的她在这段感情里,却从头到尾都在宽宥他的一切。
三生有幸,“韦锦澜”能成为唐月琅心上千金不换的名字。
但遗憾的是,她说过要等他回家的,他却没来得及寻到回家的路。
此刻的韦锦澜不禁有些后悔,他甚至不敢深想若自己就此殉国,唐月琅会怎样。
自小被禁锢在京师变相幽禁的生活使她在本质上就只能是一个没有太大情怀的人。
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没有为民请命的雄心,她的眼界决定了她的善良她的凛然她的大义,都只能局限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和事上。
她做出的一切努力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给自己的家族带来麻烦,只在自身不会受到波及的前提下去照拂需要帮助的人。
没有人能说她这是不对的,人各有志,以她的心性资质,也只能担待得起这么多了。
但她这样的性子,就注定了她将****看得重,对一个人上了心,就会将人生所有的希望与坚持全都放在那个人身上。
从前那五年的分离虽会让她难过,但因为她知道韦锦澜还活着,所以那难过是她还能承受的。但若韦锦澜死了,她扛不住的。
他是探事首领,从入行起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那时怎会冲动如斯,执意彻底与她的人生纠缠在一起?到今日,终于还是将她推上了一个绝境。
若当时他能控制自己,守口如瓶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心,那她从今往后便能心无挂碍地过着自己原本的人生,最多最多,偶尔会想起自己年少时候曾那么喜欢过一个叫“韦锦澜”的人。
可惜世间万物,最不可控的变数便是人心,最无法冷静的便是情意。
到底是将她拖下了水,无论“韦锦澜”是生是死,这一世怕都是要跟她纠缠不清了。
正当韦锦澜在曹真疾风骤雨般的鞭打中思绪连篇之时,曹真却突然住手了。
曹真看向门口通传的卫兵,眼中的狂乱依旧:“何事?”
“禀大人,城外有九华军队意图进犯,太子已着令三皇子与董震威大人领兵前去阻挡。殿下令您速速将韦锦澜收押回牢,并带余下狱卒严加看守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