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这些爵储们的张狂任性是本性使然,加上家族与皇室的纵容,却不知原来那些看似莽撞胡来的举动都是因为有着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是,我们都自认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性子,索性把心一横,将自己性格里那些劣根无限放大,”唐月琅睁开眼,鬓角已有泪滑下,“要胡闹就闹得人尽皆知,要张狂就狂到无法无天。”
既没有任何的野心和锋芒,又并非隐藏自己的实力让皇帝看不出深浅。
他们就这样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在皇帝面前。
他们不隐瞒自己的天分,常年在讲武堂上占据着不俗的排名,但也不去弥补自身的缺陷,任由自己在成均馆的课业上变成废柴一堆。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年轻气盛,莽撞冒失。
能打敢冲,却也有分寸,事情稍微踩线时,只要有适当的人来压,便立即收敛。
他们甚至光明磊落地结成众所周知的同盟,一起做些混账事,一起赢得京师小霸王的“美名”。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两人都毫不推脱地接受了朝廷的公职,却甘心只担虚衔混日,不结交朝臣,不牵涉政务实权。
经过这么多年的审慎听查,皇帝终于确信,唐月琅与韦锦澄确实没有心机城府,没有志向宏图,放得出去,收得回来。
对心思莫测的皇帝来说,这样的爵储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所以到了最后,这辈爵储中看似最不知进退的两个,实际却成了最安全的两个,而屏东王府与裕国公府,也成了隆宠最盛却又最不招主上猜忌的两个世家。
“我安然地活下来了,可我还想继续活下去,而且是好好地活下去,”唐月琅无声的泪痕已风干,平日里那种熟悉的笑容又回到她眼中,“所以,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必须要跟皇城司没完没了才行。”
先前为了要绕开枢密院而将事情闹起了头,若现在戛然而止,那戏就没有做足全套,一不小心,十几年来所做的一切就有可能全白费了。
她若卖了皇帝的面子彻底停手,那皇帝反而会疑心她是在用刻意收敛来掩饰什么。
若是卖了太子或者任何有分量的人的面子,皇帝又会疑心她试图结党。
所以她没得选,开弓没有回头箭。
曾融沉默地站起,身走过去紧紧将唐月琅的头抱在胸前,无言。
她从不知,这个表妹那鲁勇率直的笑容下,竟然掩藏的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渴望。
那么卑微的渴望。
只不过是想活下去,不给自己的家族招来一丝风险,如此而已。
唐月琅含笑的声音闷闷地打进她的胸膛:“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
她不怕被人误解,不怕被人厌恶,她很清楚能定她生死的就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个人,只要能让那个人对她放心,她就能活下去。
对她来说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
要活下去,才能保得唐家全族上下安枕无忧。
要活下去,才有机会期许未来无数的可能。
要活下去,才能等到心上的少年缓缓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