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外泄的还不止督导评语,否则曾融又从何知晓她拒绝了皇帝的斡旋呢?
太子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这种事若让那位多疑的陛下知道了,才当真是罪不可恕。
曾融闻言果然神情一滞,黑暗中都能见到她的脸色转白。
“今日只有你我姐妹二人,有些实话我就说给你听。但请姐姐听过就好,务必烂在心里。”唐月琅终于转头看着她,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明亮而坚定。
见曾融缓缓点头,她才继续说:“我明白,太子希望借由你出面来劝我息事宁人,如此便能为陛下减些烦扰,也能为他在陛下面前博得一声赞许。可我若卖了他这面子,他在陛下面前的斩获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对我,却是自掘坟墓。”
“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卖他这个面子,因为我得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
“什么机会?”曾融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位表妹有些陌生,而她今夜已透露和将要透露的信息量,大得惊人。
唐月琅唇畔带笑,不答反问:“当年你初来京师时,是否觉得我们这些在京师长大的世家爵储个个飞扬跋扈,吃穿用度全高于同族手足,皇帝纵容,家族宠溺,日子该跟神仙似的?”
“是。”
曾融是九岁那年才自地方上来到京师,加之她的父亲只是官员,她与唐月琅虽是表姐妹,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亲近,但像今夜这般真正掏心掏肺的交集却并不多。
许是此刻的夜色使人神思松散,又或者是唐月琅与平日不同的神气使她有些震动,总之,她选择了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大家都敞开了心扉,这话题才能继续下去。
唐月琅满意地点头轻笑,将酒坛子放在一边,手肘撑在坛子上扶着后脑勺,侧首看着她。
“那你一定不知,之所以我们吃穿用度高于同族手足,皇帝纵容,家族宠溺,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亏欠。”
“亏欠……什么?”曾融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好像渐渐触摸到一些从前毫不察觉的秘密。
“我的好姐姐,你连这都没看懂,居然就一头扎进党争的深水里,我能说我很敬佩你的勇敢和无畏吗?”唐月琅笑得好无奈。
“亏欠是因为,我们留在京师,其实是被质押啊。”
被家族质押给皇帝,让皇帝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绝对没有哪家敢轻举妄动。
曾融觉得……唐月琅说得很对。
她连这么浅显的规则都没看懂,竟然就一头扎进了党争的深水里,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而她一直以为这位表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自己任性胡闹的,却没想到唐月琅早已看穿她牵涉到党争中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至少在唐月琅面前是滴水不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