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雄石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青蘘刚出来开门,就看到藿抱着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一玥从天而降。
青蘘看见一玥的模样,惊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冻成这样?”
藿一边抱着一玥走进医馆,一边答道:“自己逞能,差点冻死。”吩咐青蘘:“叫人抬个扶桑木盆去她房里。”又补充道:“不要孔继那个,去仓库另拿一个新的。”
青蘘干脆地答应了一声,化光而去准备。烁阳闻声下楼来,看见藿抱着一玥,心中一阵急怒,她几步上前,瞪着藿,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质问道:“你昨天一夜没回来,难道果真是和她在一起?”
藿连看都没看烁阳一眼,绕过她上楼去。烁阳气恼地跟上来,拉扯藿的衣襟。藿停步,回瞪着烁阳,冷道:“与你无关。”
烁阳想要发作,可一遇上藿冷厉的目光,到了嘴边的怒斥又全部被咽了下去。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玥一眼,甩手跑了出去。
看着烁阳生气跑开,一玥心中竟然有些得意。她立刻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调整心情,可惜已经晚了。藿显然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讥讽道:“你得意什么?我就是再不喜欢她,她也是接了神农氏聘书聘礼的人。你不过陪我出去游玩了一晚,你以为仅凭这就能压过她吗?”
一玥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她既气藿的言语刻薄,又气自己居然大意得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活该被人嘲笑。她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指着藿抱着自己的手,赌气般地问:“那这算什么?”
藿把一玥抱进凡室,说:“活着带出去,总不能让你死在路上。”又找了张椅子,把一玥放下,直起身子,说:“一会儿青蘘拿了扶桑木盆来,自己跳进去泡一个时辰,把寒气全都驱散了才许出来。”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藿出去没多久,青蘘就带着两个佣工,扛着一只扶桑木的浴桶进来。佣工们又上上下下跑了几次,盛好了洗澡水,带上门出去了。
青蘘从手提盒里拿出一枚蓝色的珠子,有些为难地对一玥说:“盆是新的,可是鰼鱼丹只有一颗。这些天一直在给孔继用,我怕你嫌脏,刚才用汤谷水仔仔细细地洗过,又在这盒子里用新采的香花熏了半天。要不你将就着先用?”
一玥笑着说:“已经很干净了,我没那么讲究。”
青蘘帮替一玥脱掉身上冰冷湿腻的衣服,又扶她爬进扶桑木浴桶。拉好了纱帘要走,一玥说:“青蘘,你要是不忙,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青蘘点了点头:“这两天大哥在,我正好可以偷偷懒。”
一玥坐在热气腾腾的水里,仰起头,尽可能地将身体和头发都完全浸在水里,只露出脸在水面上,感觉到温暖从外向内缓缓地沁入身体,才舒然吁了口气。
青蘘搬了个垫子坐在帘外,问:“你们昨天去哪儿了?”其实昨天看到“姜子牙”的真容其实是殷蓝时,青蘘就知道藿一定是知道殷蓝的目的,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相助。况且藿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个性,只要没有病人的事牵绊,说走就走也是常事,所以后来找不到藿,青蘘和殷蓝都没当回事儿;周允之见青蘘习以为常,自然也就不担心了。可烁阳发现和藿一起消失的还有一玥,就非闹着要找到他们。结果后两场戏也没看,四个人找遍了整个云都郡,直到三更天才回去休息。
一玥浸在热水里,懒洋洋地说:“藿医生带我去海里玩儿了。”
青蘘说:“难怪在云都郡里找不到你们。”
一玥闭目躺在浴桶里,问:“烁阳……她是什么人?”
“烁阳吗?她是镇南大将军南宫烈的女儿,是哥哥的未婚妻。听奶奶的意思,这几年就要让他们完婚了。”
“为什么看起来藿医生和烁阳之间并不太友好?”其实一玥是想问为什么藿不喜欢烁阳,但想到青蘘和烁阳是闺蜜,还是不要说得太直接。万一青蘘告诉烁阳,烁阳恼怒起来,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青蘘向纱帘靠了靠,说:“我告诉你,你可别让人知道是我说的。”
“好,我谁都不说。”
青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有些事,我也是听家里的老人说的。南宫家和神农氏是世交,奶奶和烁阳的外婆还是亲姐妹。三百多年前,那时候南宫叔叔还只是嘉宁关总兵麾下的一名参将,在参加我父母的婚礼时,和我父亲订下约定,两家的长子长女日后当结为夫妻。”
“谁知道我母亲婚后近百年都没有怀孕。族里的长辈们以此为由,重新选定了一户人家的小姐,逼迫父亲再娶。父亲和长辈们僵持了两年多,突然有一天抱回来一个孩子,说是自己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只是孩子的母亲生下孩子后很快就死了。那个孩子就是大哥。所以大哥是由我母亲抚养长大的,大哥叫我母亲也是叫娘。”
一玥忍不住问:“你们那些长辈倒是相信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父亲的儿子?”
青蘘说:“一开始当然不信。所以把他放在神农氏宗庙的祭坛上,整整一个月没有给他吃喝。可是孩子在神农氏历代祖先神灵的护佑下活了下来,长辈们也只能相信了。”
“大哥出生后没多久,南宫叔叔也成亲了。父亲带着大哥去参加南宫叔叔的婚礼时还开玩笑说,让南宫叔叔快些生个女儿,神农氏好下聘。南宫叔叔成亲后没多久,就被派去打仗,五十多年音讯全无。等他再次回到云都郡,父亲已经接管了丹雄石,有了哥哥和我,南宫叔叔也有了个女儿——就是烁阳。”
“南宫叔叔因为战功显赫,被封为镇南大将军。我父亲为了履行当年的诺言,带了聘礼去向南宫家求亲。谁知道南宫叔叔当了将军,气势就变了。说烁阳不能嫁给神农氏的庶子,如果父亲是是替大哥求亲,他们便不接受。父亲虽然不高兴,但毕竟两家有一千多年的交情,父亲和南宫叔叔也是几百年的朋友,不想为了儿女的亲事伤了两家的感情。就向南宫叔叔保证,神农氏对待大哥和哥哥绝不会有嫡庶之分,将来丹雄石也会传给年长的大哥。南宫家这才勉强收了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