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想我那次鼻炎动手术,那才是煎熬呢!
两根十几厘米长的纱棉将我的鼻子堵的一塌糊涂,还告诉我不许用手去拉扯,我傻呀?这还用得着说?
只能用嘴呼吸那感觉才让人痛苦,况且我又是个睡觉不张嘴的人,好几次差点儿自己把自己给憋死。还有,滚烫的气息把我的嘴唇烘干,肿了起来,用嘴去撕咬,简直可以扯下一整块“胶布”来。
术前术后我在医院待了十几个日子,我想抵得过在世上一年了,出来时,世界一切都是可爱的。
这一次没多大问题,好比高中生做小学题目了。
我住的是一个四人间,由于医院生意不景气,故而只有两个人住,另一个是一个艺术生。每日给我测体温的是个美女姐姐,吊点滴的是胡子邋遢的大叔。
这个大叔也不大,只是模样上显得老成,他还是个主任。他撸起我的袖子就是一顿操作,我说:“痛。”,他说:“不痛。”,哄小孩呢?
我真的有写投诉信给医院,让这个大叔别干了,不光给我吊点滴,就是其他的也最好别做,厕所里总是堵塞,安排他去干那个顶好不过了。
给我测体温的美女姐姐才是我心目中护士该有的形象。穿的那么可爱!说到这,我又犯痴笑了。每次来,总是称呼我小朋友,声音太好听了,酥得人心痒痒的。然后一双白白的,嫩嫩的小手按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好像没有热,不过,我们还是量一量吧。”
接着捏着体温表甩了甩,看样子很吃力,我真担心把她累坏了。
她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区别于学校女孩的洗发水香,有一股淡淡的消毒酒精和一丝丝甜甜的气息,我愈发不能地喜欢。
“小朋友,来,填到胳肢窝里。”她说话很有趣,她说胳肢窝是“嘎子窝”,要是那个大叔这么说,我非把体温表给摔了。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白兔奶糖给我,第一次给我前问我:“你血糖高不高?”,我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可从没量过那玩意,只不过我一见她就脑袋发昏,视线模糊。
其余的时间我都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无聊的要死。
对了,我还有一个病友呢,我得介绍介绍他。
我俩关系忽远忽近,我问他他理我,我就觉得近,我问他他不理我,我就觉得远。
这个人是个神经病,哪个正常人拿小刀割自己的手臂?不止于此,听说他还嚼过玻璃渣子。一个人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那对别人岂不是更狠毒?所以,我一般都跟他好言好语,生怕得罪于他。
他学的画画,在医院时也会偶尔画一画。说真的,我鄙视他的画,他不会画人。就拿那一次来说吧,我俩都吃过午饭,各自无所事事,恰巧那天下午阳光很好,病房的窗子外是一片树林,我便请求他为我以窗子为背景画一幅像,他轻松答应了。
我当时就感觉不对,等画完我拿来一看,什么啊!他画的就是一口窗子,窗子里连根毛都没有。
“喂,你这样使我很难堪啊!”我觉得我足够幽默。
“啊!没关系吧。”他病态的脸上干裂的嘴巴,像一个死人。
“难得阳光这般好,我脖子僵了都没敢动。”
“是啊!谢谢你。”
“你有点儿过分,不觉得吗?”
“这幅画还不错,送给你了吧。”
“不是吧?我要的自画像呀!”
“我不画人的。”他微微在笑,眼睛看向的是窗外。
“你真是一个神经病,我真想把你钉在画上。”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住院期间,班上竟有代表慰问团来看望我,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还有人把一叠笔记复印本送给我。我也略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在医院食堂吃了一顿,并答应他们尽快回去。
“喂,苹果吃吗?”我坐在床上问他。
“喂,笔记你看吗?”
“喂,你说句话呀?”
他一句也没理我。
有一个夜晚,我从睡梦中渴醒,睁开眼,屋子里全是月光,我侧过头去,发现有个人影立在窗前,吓了我一跳。然后我看见他的床铺空空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原来是他呀。
这已经是深夜了,他不睡觉立在窗前干嘛呢?像一个鬼魂一样。他果然有病,神经病,我肯定地想。
我想喊他一句,突然想到,这人会不会是在梦游?他在做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据老一辈的人说,梦游的人魂魄是浮在头顶的,千万不能惊到他,他一醒魂魄就飘走了,人自然也就死了。
我小声地喘息着,生怕把他惊醒了。
他伸手在窗外招啊招,愈加使我感到恐怖。莫不是在同孤魂野鬼打招呼?此时,我全身发冷,鸡皮一块一块的,被子里一点儿热气也感觉不到了。
“太丑陋了!不,我说太美丽了!”
咦?他说话咋比白天说的还要清楚,让我以为他此刻才是活着的,而白天是在梦游。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悄悄地暼看他,他又静止了,我想别看了,这或许是我在做梦,快点睡,快点儿天亮。
忽然他双手按在窗台上,踮起脚,身体向前伸着,一只脚抬起。
啊!他这是要跳下去吗?喂,别傻,这是三楼,我在心里狂吼。
他已经骑在窗台上了,而另一只脚也蠢蠢欲动,我再也不能假装看不见了,大叫一声:“喂!”
他身体在月光下猛的一颤,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我直直坐着。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把腿从窗外收回,转下窗台,径直回到床上躺下,盖上了“白布”。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啦一句话使我整夜都没能再睡。
“神经病!”
他骂我?我哭笑不得,我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这个神经病。
临别前,我们深深拥抱。他还是将那幅窗子画送给了我,出了医院,被我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