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累斯顿被称为易北河畔的佛罗伦萨。所有的书上都介绍它是德国最美的城市。也有说是欧洲最美的城市。它与波兰和捷克接壤。过去是东德最大的城市，也是萨克森州州府。可惜错过了重建的大好时光。声势浩大的重建是在90年统一之后。现在，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了，美丽重现了。
这天还是雨，扰人的雨且冷，气温下降到零下二度，而此时的武汉还有28度。Hotel europa andor（欧洲酒店）里的早餐不错，让人心情有了点安慰。这里有各种味道的酸奶，以颜色区分，加入各种小块水果，如红樱桃、西瓜、菠萝、木瓜等，一起搅和了吃，还加点炒熟了的小蓖麻籽和葵花籽和燕麦，非常好吃。没想到蓖麻籽也是可吃的，听说吃了可降血压。德国的香肠好吃，但法式蛋糕更合我味，不像国内的蛋糕，吃得有点腻。早餐蛋糕4种，每种都有勾人的味道，最爱的是纽伦堡小香肠，这种香肠小巧玲珑，是用火烤的，肉香之中夹杂着烧炭香，可谓香气扑鼻。口感香脆细腻。香肠分三种，生香肠、水煮香肠和烤香肠。巴伐利亚的白香肠、纽伦堡的脆皮小香肠和图林根的香肠，口味就像是为中国人调配的，特别是为湖北人准备的。不沾了芥末夹面包里吃我以为更好吃。后来我们在武汉的“德中同行”活动中也吃到了所谓德国香肠，品尝的人拥挤不堪，可那不是德国香肠，那是哄人的，就像我们在国外吃的中国菜也不是正宗的中国菜一样。德国早餐精致，什么都精致，吃的用的。煮鸡蛋剖开后，上面放了些红红绿绿的配料，鸡蛋比我们的要白，口感滑腻；西红柿切成片，每片上放一块奶酪，色彩就让人有食欲；猕猴桃切开用塑料纸密封；一种椭圆型的李子，特甜。
这天我们是坐有轨电车出去的。先说说萨克森州。萨克森州与湖北是友好省州。这个州过去曾诞生过一位波兰国王且一直与波兰联盟。它现在的边境与波兰和捷克都不过几十里地。后来这个州因宣布站在拿破仑一方而导致在1815年维也纳会议上，北部的的一半领土分给了普鲁士，在1871年才重新归入德国的版图。萨克森州是出名人的地方，文化的渗透与影响在欧洲首屈一指。如尼采和莱辛，作曲家巴赫、舒曼和瓦格纳，画家里希特和彭克等。萨克森州还是高级轿车的老窝。这里生产的奔驰、宝马、保时捷运往世界各地。还拥有麦森的瓷器，拉德贝尔格的啤酒，而且这里是世界第一个单反相机和第一个女人胸罩的诞生地。萨州最美为易北河谷，是世界文化遗产。此次无缘去。再就是州府德累斯顿。关于易北河谷，本来行程有的，但前几天行程变动，时间来不及了。看到图片，有点像咱三峡，奇峰峭壁，所不同的是，人家的峭壁上全是古堡，还有古桥、栈道。甚为壮观，被称为萨克森的小瑞士。
德累斯顿是个美轮美奂的童话中的城市，到处是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让人仿佛回到了古代。可是这都是两德统一后重建的，二战时轰炸德累斯顿是盟军最爽的事。炸弹如泼。一张轰炸后的德累斯顿照片上，我看到的是世界末日景象。方方说她看过《德累斯顿大轰炸》的电影，我没看到。一个美丽无比的城市就这样成为了废墟。但现在，它又站立起来了。这是奇迹。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圆明园为什么不恢复重建？
这座城与那个侯选帝奥古斯特勇士有关。他和他的儿子一直兼任波兰国王。传说他有319个孩子，力量巨大，一巴掌推倒一头牛，徒手可掰弯马蹄铁。这个大力士和他以后的儿子奥古斯特二世也爱好艺术，因这个地方发现了银子，他们用积攒来的大量财富换来了钻石、中国瓷器。修建了豪华的宫殿。因为这个人不是德国人，他想吞并日耳曼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于是在莱茵河和多瑙河边界修筑了550公里防线，建造了不少城市，德累斯顿是建造得最大的，成了他的王宫。他不惜重金聘请最著名的建筑师、雕塑家来这里建造宫殿、教堂、剧院。我们先去的茨温格尔宫和国家歌剧院广场周围是最有代表性的。
茨温格尔宫10点才开放，我们去得早，只能在它的外围徜徉。这个宫殿颇巨大，有护城河，河上有古桥，河中有许多成双成对的鸳鸯。还有一些逃过了战火劫难的古树。这个巨大宫殿在早晨的细雨中显得非常苍远寥落，但同时又像远古世界的某个场景。据说这个宫殿的名字是“之间的”意思，意为修建在两个防御工事之间的，但另有一说是“兽笼”的意思。这座宫殿有金顶城门，楼上是寓言雕塑，里面有堡垒宫殿、雕塑馆（收有现代雕塑），有武器厅、宁芬喷泉、瓷器收藏馆。
我们绕到了前面的国家歌剧院广场，正是茨温格尔宫正门，这里有歌剧院和霍夫大教堂，广场正中间是当时国王约翰的雕像。广场一如文艺复兴时期建筑艺术的庞大展览，如此集中，举世罕见。国家歌剧院又称森伯歌剧院，因是建筑师森伯设计。此人两次设计，第一次建成后毁于1869年一场大火，第二次修建完成于1878年，我们看到的是第三次修建的，可谓多灾多难的一个房子。但它却是世界许多著名音乐作品首演之地，如施特劳斯、瓦格纳等人的，他们未必也信中国人的越烧越火之说？
霍夫大教堂为皇家教堂，与歌剧院相对，是当年奥古斯特为争夺王位而改信天主教的地方，现是德累斯顿天主的大教堂，里面最有名的是迷人的洛可可风格的布道坛和安东·拉斐尔·门斯在祭坛上绘制的壁画《圣母升天》以及一个巨大的风琴。此教堂墓室里埋着奥古斯特的心脏。
十点我们进入茨温格尔宫，一个穿长衣的女子在门口廊柱间的寒风中拉着小提琴，拉的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宫内宽阔广大。我们往右边的城楼爬去，城楼上是各种雕塑，全是洗浴的雕塑。从这里往另一处下楼又是大量洗浴女神，宁芬喷泉。楼梯石阶两边，石壁旁是两尊洗浴女神，而喷泉两边的凹墙内，则是嵌有16尊有名的洗浴女神，描绘她们在山林水泽中优雅洗浴的美丽身姿。
我发现这些雕塑也好，建筑也好，都呈战火熏过的颜色，一问才知这并非年代久远形成的（也有的是久远的古石，因为一部分恢复时用的是旧石料），因石质缘故，石是砂岩，风化后就变黑了，犹如被炮火烧焦的痕迹。
我们到一楼的雕塑馆，这里的雕塑全为铜雕，且是近二十年的作品，最前卫的创作。比如有耶利内克的头部肖像，是半边头，一绺头发，无后脑勺；一尊《开端》，塑的是一对情侣，人物严重变形。有一个人，无前、后、左、右；88号作品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名《逃避》，是阿波罗追赶达芙妮，逃到河边，变成月桂树的故事演绎，但怎么看怎么不像。作者要的就是不像。
一尊20号作品《维纳斯的诞生》，又名金星，就像一段山脉，或是一个假山盆景；26号《浴女》，大意是一个洗澡的女人；36号作品极像我收藏的一块孔雀石。题目为《往里窥探》，似可译成《偷窥》。是一男一女正互相进入打探，有哲理意味。
40号作品是一个头朝地脚翘着睡觉的人；41号作品叫《悲伤的个子矮小的人》；37号作品：《被打动的TORSO》；42号《痛苦、权力和死亡的三个象征》。这个雕塑将三种象征人物纠结在一起倒悬着难解难分。这个寓意很深刻，古代大师美术馆是欧洲最好的美术馆之一，全是奥古斯特及其子孙的收藏。从15世纪到21世纪的绘画，精品众多，令人眼花缭乱。最有名的当然就是拉菲尔的《西斯廷圣母》，这在许多欧洲名画册中可见，算是看到了真迹。画的是怀抱耶稣的圣母，这个圣母最有人间烟火气，如一个美丽的村姑，形象亲切而高贵，不可侵犯。还有《熟睡中的维纳斯》，是乔尔乔内的作品，他死后由提香最后完成。这个维纳斯恬睡的姿势无比优雅松弛，不愧是爱神。还有提香的《贿金》也是非常有名。
馆中作品不计其数，还有一些抽象派风格的作品，这些作品在我看来，形式简单，色彩平庸，构思粗糙，但还是被容纳进了大师馆，欧洲的当代大师也不咋样啊。有一个展览室的巨大木雕人头像有点震撼，犹如复活节岛上的神秘石雕像。不同的是这是当代人的作品，且是木头的，雕成后刷了一层金水。这些人的脸不是突出的，是凿凹进去的，凿痕很深，完全是锯子、凿子、斧头的粗砺痕迹，好像是一些未完成的作品。
这就要说到之后去的瓷器馆了。进了瓷器馆你一定会目瞪口呆，然后会生出一点气愤，或者气极。这里大多展示的是中国明清瓷器，元代的也有，但清康熙、乾隆年的瓷器居多，也有一点日本瓷器。还有一尊来自当地麦森瓷器工场的《天鹅侍者》，介绍用了“令人震惊”。但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中国瓷器，那么大一个个的瓷瓶，不仅器物庞大，制作的精美在国内都少见。各种图案、绘画都是一流。绝对是官窑出品的。我承认一部分可能是购买的，因为当时中国的瓷器在欧洲人眼里贵比黄金。但许多一定是从中国窃掠去的，如八国联军对北京的烧杀抢掠。这些东西经过万里之遥的颠簸，如此完好地运到那里，不能不说是奇迹。这里面的一个随便拿到苏富比拍卖，不会低于一千万。所以我在留言簿上愤怒地写下了“德国和欧洲人是强盗”这样的话。
我们出了茨温格尔宫，步行到易北河边最美丽的建筑群里，这里的巴洛克建筑更是鳞次栉比，参差排云。为德累斯顿最令人沉醉之地。我们踏上“吕布尔平台”，就是城堡广场。这里的建筑包括一座图书馆，旁边是因其棱纹玻璃房顶而被称为柠檬榨汁器的艺术学院，最为显眼的是议会大厦。这里被称为“欧洲的平台”，可见是欧洲的最佳去处。平台上的雕塑和纪念碑很多，都是名家之作。
不仅是这个平台周围的建筑，还有易北河里的漂亮游船，还有河上的桥，还有对岸的建筑，都透着古老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气息，唯一没有的是恶俗的现代建筑。他们是怎么想到要完整保存一个城市的记忆的？而东德时期没有修复，就没有在这里弄一栋水泥大楼？再说一遍，这些看似古老的所有建筑，都不到20年。莫非当初就留着了这片空旷？
我们从平台下去，经过一个小街，不远就到了圣母大教堂。圣母大教堂的广场周围，也不见现代建筑，中央为新教创始人马丁·路德的雕像。这个圣母大教堂同样是重建的，二战时英美空军的地毯式轰炸，使得这座教堂只剩下外壳。怪的是这片废墟竟一动未动保存到1993年的重建时。工人在废墟里找到约三分之一的材料用于重建，它的外壳部分，有的地方依然是原样的。
下午我们前往德累斯顿郊外的摩里茨城堡。一天的沉沉阴雨在我们出城后，天突然放晴了，阳光照在那个摩里茨城堡上，反射出迷人的光晕。周围是宁静的小湖和金色的树丛，城堡四角有4个高高的了望塔。
这里过去曾是一片沼泽，常有大群的鹿在此，于是成了皇家狩猎区。而宫殿建成于1726年。这座城堡因地处郊区，在二战中幸免于难，成了德累斯顿少有的真正古迹。
这个城堡我以为保存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血腥的鬼东西。比如进入城堡，墙壁上走廊里楼梯间全挂的是鹿头，头真真假假，鹿角却全是真的，少说有一千对鹿角，鹿角又是那种最大的，造型最怪的，全被主人保存了。有一个会议厅，四壁全挂满了鹿头鹿角。德国人未必不晓鹿角壮阳？可能不知，如知道，早就吃掉了，所以就成为了装饰品，战利品，用以炫耀。不过这种炫耀相当恐怖，在这样寂静的郊外，人行在中间，有多少禽兽的幽魂飘渺，鬼影幢幢？夜晚你能入睡？更有甚者，一个房间的床全是用雁类、野鸭的羽毛一片片贴上装饰的，大羽不要，全是羽绒和小羽。从床顶到床腿。不晓得要多少雁、鸭的毛。还有更恐怖的，一个房间里四壁全是用鹿皮做的墙。这里当然收藏有许多油画。有一面墙上的油画，画布竟是用兽皮一张张缝制的；画的是狩猎女神和一大堆跟她出猎的神。呜呼，我来晚了，如写《猎人峰》前来，这么好的细节会全写进去。
这里面的绘画都是与狩猎有关的。有一幅画画的是野狼与猎狗的搏斗，杀死的鹿在它们脚下淌血，而狼和众多猎狗的厮杀更为惨烈。有的狗四肢在空中挣扎，每一个狼或狗造型都是剧烈动荡紧张的，动感强烈。这样的构图要非凡的技巧，我是第一次看到。画家表现狩猎的杀戮场面血腥真实到了极致，这样的画比那些静态的油画更能称之为杰作。
我们在看完摩里茨城堡后，天完全晴了，我们将继续去德捷边境，过去看看捷克人的生活。
这里到捷克边境60多公里。我们上了高速后，天上又有了浓厚的云层，又下了些雨。但半道上，我们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奇观：在天空上，出现了一道彩虹，彩虹之上，又发现有一道彩虹！两道彩虹成为一座半圆虹桥，架在空中。而且更令人叫绝的，是虹桥的脚就清清楚楚地歇在我们不远的山脚。双虹贯天，这是不是在说明，上帝和天堂真的在眷顾着欧洲，上帝真住在欧洲？
只能这么解释。开车的小肖说，彩虹在德国经常出现，这当然与空气的质量有关。我在武汉没见过彩虹，在神农架时看见过一次彩虹架桥的美景，从一座山头，到另一座山头，真正的彩虹桥。
过了一会，天上下起了雪，而且，一会儿广大的田野上，已覆盖了一层雪。田野不是平原，有些坡度的丘陵地区，雪就更加壮观。
这是德捷边境的原野，也是东欧大平原的一部分吧。车往前开，雪停了，但雪的深度在增加，就证明这儿已经结实下过一场大雪。
这儿已经真正进入了乡村。路比较窄，但路况很好。有一个下坡，四五十度，令人胆寒。到了坡下，少有人烟，两边的树林里是厚厚的积雪，远处有大树倒在路边或路中间。有车在往回倒，一问，前面过捷克的路过不去了，而捷克就在眼前，几百米远。不过这儿的边境已不设岗，因为都是欧盟成员，出国不需签证，就等于边境虚设。我们只好回转，好在这里也是一个边境小村镇，跟我们远望的捷克村镇没什么不同。我们在这个村庄遛达。这里有一家咖啡馆，但里面的陈设跟城里会一样，因为德国城乡已没什么差别。这里应该是农家，家家门口都整齐码着劈开的木柴，码得像艺术品，码好的木柴垛上放几钵小花。情趣这么高雅啊！而且这些农家房子都很漂亮，几乎精致，就是我们的别墅也没人家好。这些房子的造型没一栋是相同的，不像我们村镇的房子整齐划一，千篇一律。人家住的也不是挤在一堆，房子间的间隔很大，朝向不同，门口干干净净，台阶上放着南瓜，还放一个小瓷偶人。而门口两边都有小花坛，红的蓝的黄的开得正艳，有的被雪覆盖着。每个窗台上都是摆放的鲜花，这在欧洲全一样。有的门口竖一把干净的长扫帚，可能是一种风俗吧。每个房子外墙都不贴瓷砖，全刷的土黄色涂料，只是房子瓦色不同，造型不同，窗户不同，朝向不同，门不同。门一般是一扇的，不是我们乡下那种为气派把门搞成两扇四扇。我们看到有小院的，小院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堆放乱七八糟的杂物。有的门口堆好了雪人，雪人的手上握着彩色小风车，在风中转着。也没有家禽，没有追咬行人的狗，没有乱屋棚，没有垃圾。树是青的，是红的，红得鲜艳夺目。一辆铲雪车经过，但路上已铲得光溜干净了。
很亲切。他们的生活是我们同样需要的。他们充满情趣，他们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宫殿，王宫，他们温暖的家。这些家庭的人一定会爱他们的家，爱自己精心设计布置的家，爱生活。在这样的大雪里，在这个村子，我没有寒冷感，我感受的只有一种静谧和温馨，一种对待冬天的从容自信与自足，让人对这样的乡村生活充满了敬意和仰慕。
回到德累斯顿的路上，我们又看见了彩虹。看见了翻耕的大型旋耕机。看见了雪霁之后的大地上，闪闪发光的山川。再见，德国。你真的很让人留恋。
第三章 去托尔斯泰庄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