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感叹，还有质疑。
这个故事是达温所从来没有听过的版本。
不可理喻，十分地荒谬。
荒谬中甚至还有一丝的合理性存在，这也正好地解释了南外城的这些人的身份。
九年前，达温的双亲曾跟随着一只军团南下去攻打月之国，自此之后他们就杳无音讯战死沙场。那一战之后月之国彻底战败，整个东边的土地都归柯尔莱所有，达温的双亲也就成为了很多牺牲了的英雄之一。
达温为他们所感到自豪，他珍惜这个用很多人的鲜血所换来的和平也痛恨那些故意制造纷争的人。
只是......
现在，一切的一切貌似都与当时听到的不太一样。
九年前的达温只有十四岁，年少的他除了在学院中学习以外就是在家中等待父母的归来。他的父母也很少同他将军中的事情和当下的战况。
“我希望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你不要再经历一遍了。”这是达温的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父亲可能是为了将他保护于惨无人性的战乱当中。他的父母曾认为自己可以是最后一批参与到战争当中的人。可惜，这个世界上除了月之国还有很多其他的国家，甚至是柯尔莱自己都无法真正地赢来自己国内的和平，更何况是结束整个守护战。
月之国的灭亡可能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按照刚刚卡尔所说的，柯尔莱是那头麋鹿，它利用了芬兰斯的合作关系在芬兰斯和月之国对战的时候进行偷袭并且最后将友军一同清理掉了。这些隐居在南方的外来人无非就是曾经生活在这个土地上的人，有一大部分的人甚至也曾是安铽夫手下的兵。
这也难怪这些传说中的“逃犯”们的实力让这个大国柯尔莱都十分地棘手。他们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战斗且实力相当。
卡尔看着达温半信半疑的神情也大概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柯尔莱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们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卡尔双手抱头一脸轻松地说道。被深灰色的云朵遮住了一半的月光映在了卡尔的眼中，从他眼中的倒影中所能看到的不仅仅是月光，还有一些讲不出来的心事。
“所以你们是来报仇的吗？”达温问道。虽然卡尔说的整个故事都与他之前了解到的不同，但是他当时也是被人告知了很多事情，所以他也不敢肯定究竟谁说的是实话。不过现在他选择先暂时相信这个人。
“哼，报仇。”卡尔很勉强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貌似很讨厌这个词的模样。
“‘我们究竟是来干嘛的？’这个问题已经在我脑海中想了无数次了，但是我觉得最不恰当的形容就是报仇。虽然我们的统领何大人不同意偷袭芬兰斯，但是我们还是做了。不情愿，但还是做了。所以芬兰斯的人是不是也有很合理的理由来向我们报仇？月之国的人是不是也有理由向我们报仇？”卡尔抛出了两个达温根本没有想过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仔细思考一下的话，卡尔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战争无非就是你生我死。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想要去获得胜利，所以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为了这些牺牲而去让更多的人牺牲然后去回报之前牺牲的人，这种行为可能就是报仇吧。但是做到最后又是为了什么，只是赢来了无限的憎恨和杀戮。
达温自己也正是在体会这种憎恨的人。一场战争的引发导致他失去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本来拥有和平的自己现在被迫加入到了并不属于自己母国的队伍当中。之后的自己应该怎么做呢？是成为一个战士吗？去拯救自己的女儿还是在无力拯救女儿之后化悲愤为力量走上复仇之路？
源源不断的无力和憎恶感涌上心头。说不上原因，也道不明目的。
“我们这一支队伍里既有芬兰斯的人，也有柯尔莱的人，也有月之国的人。他们都曾是在火海中的幸存者。他们所背负的使命不是屠戮而是生存。”卡尔坚毅且有光的眼神看着达温说道，“我并不想在过去中发生的事情里找理由去解释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我只想利用我活着的机会去寻找更好的生存方式。为了自己，也为更多的人。”
“毁掉柯尔莱就是你那更好的生存方式吗？”达温语气很低沉地问道，“那些城内无辜的人......”
“现在是守护战。”卡尔很冷漠的语气打断了达温的话，“没有什么无辜的人。在他们选定他们的立场的时候，他们就应该为自己所选择的后果付出代价。”
“可是很多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达温大喊道。他正是那个没有选择权的人，仅仅为了完成任务的他反复被不同的人利用着，最后成为了一个牺牲品。
“权力是自己争取的。”卡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现在已经是快到凌晨的时候了，他坐在营地外配着达温聊了一整个深夜已经有些疲倦。他打了一个打哈欠后扭动着脖子一副很懒散的样子，貌似今天晚上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随意的讨论罢了。
看似认真，但是又有些散漫。卡尔总是给达温这种感觉。
“你的理想是什么？”卡尔低着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达温语气严肃地问道。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荒谬，而且范围十分地广泛，如果认真答起来的话似乎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开心地和家人一起生活吧。”达温拖着长音很犹豫地说着。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可能这就是他目前最想要的东西了。
“那就改成活着吧。”卡尔说道，“就假设你的理想是活着，开心和家人可能都是你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就好比那张纸，在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只能先以你自己的性命为主。”
曾经在战场上失去过亲人还有无数战友的卡尔已经对死亡充满了麻木。作为医师的他已经将生死看成了一个交易。每天，无数条生命因为在生前所选择的道路而最终走向了死亡，又有无数条生命在其他的道路中获得了重生的机会。那些他没有救活的人，还有那些被他救活的人，每个人都有着精彩的人生，但是结局却都只有两个。
活着，和死亡。
活着，正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
“那如果哪一天我为了活着而背叛了你......这也不要紧吗？”达温没有办法在一时间接受卡尔所灌输给他的如此冷漠又淡薄的想法。在认识卡尔的这段时间里，他所被卡尔医治过两次也曾看见卡尔所医治其他的人。他并不认为卡尔是一个将生命看得很轻的人，可是卡尔说得每一句话似乎都充满了无情。
“那你就要做好被我杀掉的准备。这就是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我觉得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卡尔笑着说道。
远方，快又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个子很高大的身影伴随着几个比他矮一些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医疗营帐的外面。
“卡尔！”个子很高的那个人喊道。
达温赶紧站了起来。这个个头非常高大的人正是前几天他所见到的那个浮罗。他手中搀扶着的就是他们口中的“何大人”。
何廓的头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湿漉漉的白发一缕缕地黏在了脸上。虽然他的脸上还在努力地作出很镇定的模样，但是他已经站不起来的身体明显地在颤抖着。达温顺着浮罗刚刚走来的地方可以明显地看到一条血迹。这个血迹正是从何廓的腿上流淌下来的。
那个拥有着强大气场的人可以不动一根手指就将达温送进医院，现如今却变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这令达温十分地吃惊。
卡尔从上到下地扫了一眼何廓之后又迅速地看了一下旁边的梓门然后说道：“快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