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大概是离不开书的。倒也不是说非得一门心思只读书不可,只是若不去读,生活便索然无味。不过,读书有它自己的门道:你不可单纯地泛泛而读,也不可揪住不放。所以说,读书的过程中伴随着博览与熟读,二者紧密相连、缺一不可。
说起博览,自然不可辩驳。哪有文人不胸怀天下、博识广见的道理?他们在月光下吟诗作赋,引经据典,名句张口就来,像是肚子里盛的都是源源不断的江水、大河,恍若天上来。怪不得朱熹也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文人们创造千古留名的名篇佳句的凭借,大概就是他们博览群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博览并非是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随意翻看,它更多的是讲究一个“杂而不滥”。世界之大,日新月异,你若想知书达理,自然要有博学多识的资本。你要通过不断地扩充阅览范围,由浅入深,由窄渐宽,各个领域的知识都有所涉猎,这才能给予你旁征博引时滔滔不绝的勇气。然而,现实“骨感”地告诉我们,很多时候人们所谓的“博览”其实体现在了本末倒置的地方。他们沉浸在网络小说不切实际的虚设里,流连在肥皂剧一般剧情堪忧的漫画中;他们阅览无数,可脑海仍然空空如也。因为那样的博览只能在他们的大脑皮层轻轻地跳跃,满足他们乐极一时的欲望,而不能到达思维深处永恒的终点。一个人博览的最终理想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话,就像做着一个步履轻快的梦。你的思维像鱼群一般在海底畅游,像鸟儿一样在蓝天翱翔。你仰望或俯瞰这个世界的时候心中波澜不惊,因为你的博览已经让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和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肌肤都产生了紧密的交融以及共鸣。我想,那才是人们应该追求的境界。
说起熟读,近代的国学大师钱穆似乎是最好的例子。钱穆九岁的时候就能背诵《三国演义》,一次他父亲去镇上的烟馆议事,钱穆同往。客人们知道他的本事,便令他当大家的面背诵一段。九岁的一个毛头小孩,尚还未见过世面,竟然当即滚瓜烂熟地背诵起来,毫无羞怯之态。兴起之时还不忘把人物形象表演得惟妙惟肖,叫大家听得酣畅淋漓。这个片段足以见钱穆在熟读方面下了多么深的功夫。
熟读不一定要求背诵。但是等你达到了那种熟练的程度,字与字的连接,句与句的停顿都在你的脑海中逐一浮现,呼之欲出,将它们朗朗上口地背诵出来似乎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熟读带给人的不可能只有出口成章这样简单,它培养的更是一种反复咀嚼、反复思考的习惯。熟读就像你站在不同的角度欣赏同一座山,“横看成岭侧成峰”,把书中的内容翻来覆去地看,自然能发掘出很多新的理解,正所谓“温故而知新”。
我特别佩服有些人,他们能把一本书反反复复看上个六七遍,心中默念每一段情节,每一个文字,就好像朝圣者匍匐在通往信仰的道路上口中默念经书般心安理得。那些书怕早已不算是身外之物了吧,它们在阅读者虔诚的心里抽丝剥茧,展现它所有的曼妙、筋脉以及情怀。熟读的魅力就在于你所阅读过的书仿佛从未离开你的躯壳,你只消在脑海中呼唤它的名字,它便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出现。所以,所有懂得熟读的人心中总生长着一棵树,他们把每一本书做成一片片叶子挂在枝头,随意地摇上一摇,满树的精髓便徐徐坠落。
这就是我眼中的博览与熟读,一种是睥睨众生的豪放,一种是了然于胸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