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衙门。
蒋默被铁链牢牢的束缚在木柱上,在他面前,是各式骇人的刑具。
蒋默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头上、身上尽是杂乱的血痕。他的头无力的垂着,眼神惶惑而无助的望着面前花样繁多的刑具。那些东西或是带有尖锐的倒刺利刃,或是有着令人不敢细想的骇人形状,每种刑具都带有大片已然凝固变黑的血迹。
一胖一瘦两个牢子赤着上身,正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桌旁对坐喝酒。
不一会儿,有狱卒推开牢门走进囚室,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放在了酒桌之上。
“都弄好了?”较瘦的牢子问。
狱卒点点头,然后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就开始吧。”瘦牢子说着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蒋默身旁。
“那你们忙着,我告辞了。”狱卒把一片肉扔进嘴里,随后走出牢门。
蒋默勉力抬起头望着他。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何犯人只要踏进了这扇牢门,便等同踏进了鬼门关,只有死路一条了。还没有一个犯人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这就是东厂大牢的规矩。所以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也就别心存侥幸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虽然活不成了。但究竟怎么个死法却大有不同。如果你痛快招认,凭你所犯之罪大不了被拉到菜市口一刀了事。假如你顽抗到底,抵死不招的话,你面前的诸般刑具,你可就要一一遍尝了。实话告诉你吧,还没有人在这几十种刑具之下全都撑下来的。其实只消前面的十几种刑具加身,犯人们便已是手足尽废、耳聋眼瞎的废人了。再硬的汉子,到那个时候,也是通通招认,只求速死。既然如此,你倒不如趁早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免得自己受苦,也省了我们的麻烦。”
他话音刚落,胖牢子不耐烦地说:“我说大哥,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婆婆妈妈的废这么多话,哪还有半点东厂的威风?让他招认还不容易,随便给他上两样刑具不就得了?”
“喝你的酒!瞧你性子急得。魏公公昨晚吩咐过,这个犯人不同以往,将来还可能送到皇帝面前作证。我是怕万一他受刑不过,一命呜呼,我们不就难向魏公公交差了吗?”
胖牢子想了想,放下酒杯说:“这也不难!”
他走出牢房,不一会儿从附近的牢房揪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犯人,把他带到蒋默面前。
“小子,爷爷不跟你多费唇舌,你看好了!”
他把犯人按在刑台上,掀开一个如同虎钳般的铁质刑具,然后把犯人的头塞了进去。随后,他一点点的转动刑具的把手,束缚在犯人头上的夹板也开始渐渐夹紧了他的头。
犯人恐惧地喊道:“二位大人,你们弄错了吧,小人都已经招认了,怎么还要用刑啊?”
胖牢子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他,还在继续转动着刑具把手。
犯人的哀求、辩解声渐渐变成了声嘶力竭地嘶吼。最后,直到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起,犯人才终于没了声息。刑具的铁箍仍在牢牢的束缚着犯人的头,此时却已经沾满了混合着鲜血的脑浆。
另一个牢子则悠闲的坐回酒桌旁,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
蒋默被这残酷的行刑过程惊呆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极端落后、文明程度低下的时代,残酷的折磨人的手段却如此发达。这是即使在最恐怖的噩梦中,都梦不到的令人颤栗的景象。
此刻,蒋默的脸色灰白如纸,嘴唇不住的哆嗦。
“怎么样?这个东西,你想不想试一试?”胖牢子轻蔑的望着蒋默说。
“你们刚刚说过,还要把我送到皇帝面前作证,总不会这么快就取我性命吧?”虽然心中的极度恐惧已经难以掩饰,但蒋默仍然回以更加轻蔑的眼神。
“嘿!”胖牢子有些意外,“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就算不用这个,你还怕我没有合用的东西?”他左后看了看,找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就再让你开开眼!”
说着,胖牢子抓住刚刚被夹死的那名犯人的一条腿,掀开他的衣裤,然后熟练地用匕首把他的膝盖骨剃了下来。很快,两片沾满血迹的森森白骨扔到了蒋默面前。
“这是用来给犯人施用膑刑的家伙,”胖牢子扬着手里的匕首说,“这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你应该想想这期间的滋味。除此以外,什么贯耳、贯鼻、烙铁、灌铅……”
胖牢子一样一样列举出来,说着说着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到那时,你想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蒋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本来期待着朝中元老得知他被抓的消息后,能不遗余力的及时把他救出去。现在看起来,就算最终得救,自己的身体也早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胖牢子说得没错,到那个时候,继续活下去,在这个世上也只是苟延残喘多受些罪罢了。
“把供词拿过来吧!”蒋默低声说。
胖牢子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望了同伴一眼,然后把桌上的供状拿到蒋默面前。
他一边解开蒋默双手的束缚,一边说:“这就对了。爷爷手上,还从没有失过手。”
蒋默粗略地扫视了一番供词的内容,上面写的大致是,自己是皇太极的亲信,被派到京城联络孙承宗、杨涟等人,密谋里应外合攻破京城。
如此一来,不仅自己要死,更要牵连朋友了。
“快点!别磨蹭了!”胖牢子见他犹豫不决,不耐烦的连连催促。
蒋默悲叹一声,无奈地拿起笔,饱蘸墨汁后,准备写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见过魏公公!”两个牢子连忙倒身下跪。
“蒋贤弟!”袁崇焕一个健步来到蒋默身旁, “愚兄来迟,你受苦了!”
蒋默顿时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死里逃生后的喜悦表情。
“我们回去吧。”袁崇焕把蒋默搀扶起来说。
蒋默点点头。他拿起口供,把它扯了个稀巴烂,然后扔在胖牢子脸上。“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今天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日后一定百倍奉还!”
他和袁崇焕大踏步走出了东厂大牢。
“属下无能,未能尽早让犯人招认,请魏公公责罚!”瘦牢子惊慌的说。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道,“袁崇焕,我早晚要把你剥皮抽筋,让你为今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孙府。
袁崇焕、杨涟、左光斗等人,在庭院里摆下一桌酒,为蒋默压惊。
“尽人皆知,东厂的牢门等同鬼门关的大门,任何犯人进去以后,都难免一死。今日蒋贤弟能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走出来,就是破了他们的规矩。愚兄敬你一杯!”杨涟道。
“要不是袁大人及时搭救,我就快熬不住了。”蒋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起在牢里的遭遇,蒋默仍然心有余悸。
“我早知道魏忠贤一定会以此大做文章,陷害孙大人。为了搭救贤弟,我可是连身家性命都押上了。”袁崇焕轻叹一声,对蒋默说,“今日已有几路勤王之师进抵京郊,等到各路大军齐集,我就要东征努尔哈赤了。还望贤弟能大力援手,助我剿灭金贼。”
“袁兄放心,你肯舍身搭救,我一定不遗余力助你建功立业。”蒋默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下说:“如果能使用飞船上的武器,那消灭后金将十分容易。只不过,这需要我的队友帮忙才行。”
袁崇焕点点头,“前些日子叶队长是因为担心杀伐过重,才不同意贤弟的想法。如今京城附近的村镇被金兵掳掠一空,黎民被残杀殆尽,金贼凶狠残暴之性彰显无遗,我不信她亲眼见了,还能对他们存有怜悯之心。”
他们正边吃边聊,有下人来禀报,说是蒋默的一位色目人朋友来上门求见。
“是约翰!快叫他进来。”蒋默说。
不一会儿,约翰走了进来。他神情呆滞,步伐散乱,身后背着一支镭射枪。
“蒋默,我同意跟你去辽东杀敌!”没有任何寒暄,也无视在座的其他人,约翰直愣愣地抛出了一句。
蒋默连忙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约翰,你先喝口酒。”
约翰微微直喘,身上的衣服浸透着大片的汗渍,蒋默可以断定,他一定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约翰直勾勾地望着他说:“我要杀尽那些野兽一样的士兵!”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珍妮呢?”蒋默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沉默良久,约翰终于说:“珍妮……,珍妮她死了。”
“今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赶着羊群到山上放羊,珍妮在家帮张奶奶操持家务。临走前,她让我带上镭射枪,顺便到林子里猎些野味回来。谁知道……”
约翰的泪水奔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端起酒杯,接连喝下几杯酒才道:“等我赶着羊群回到家。才发现她和张奶奶已经陈尸家中,珍妮甚至被剥掉了衣服,惨遭凌辱!”
“都怪我,不该把镭射枪带走。要是把枪留在家里,她们就不会……”约翰说不下去了,顿足捶胸的号哭起来。
袁崇焕猛地一掌击在桌面上。
“我们这就去找队长和佳茹,让她们帮忙,用飞船上的炸弹把后金炸平,为珍妮报仇!”蒋默站起身说。
袁崇焕也站起身对杨涟和左光斗说:“二位大人,我要随同蒋贤弟到惠王府上走一趟了,今天的酒宴就到这里吧。”
杨涟道:“国恨家仇不报,实难立于天地间。我和左大人这就回去筹备了,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就包在我们身上!”
公主府上,杨帆正望着一桌子的美食发呆。
还有五天,就到三月十五了,也就是郑王妃选定的他和寿宁公主大婚的日子。
“杨大哥,你是不是在府里日子久了,觉得烦闷?”寿宁公主关切地问。
杨帆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我去求求我娘,让你带我到城外去游览一下湖光山色吧?”
“不用了。你娘说过,大婚之前不许我出府一步。你就是去,也是白费口舌。”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你是不是又想她了?”看着杨帆呆滞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寿宁公主不安的低声问道。
“我……”杨帆一下子回过神来,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郑王妃走了进来。
“娘!”寿宁公主娇唤一声,跑到她的身旁。
“见过夫人。”杨帆说。
郑王妃微笑着点点头,对身边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这位就是杨帆公子。有什么事你对他说吧。”
“是!”管家对她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对杨帆说:“小人乃是惠王府上的家匠,见过杨公子。”
“哦。我的几个朋友是不是都在惠王府上?”杨帆一下子来了兴致。
“正是。王爷差小人前来,说有关乎国家危亡的大事,请杨公子过府相商。”
杨帆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芒,他恳切的望着郑王妃,征询着她的意见。
“既然这样,那你就带上寿宁一起去吧。”郑王妃对杨帆说,“顺便把请柬送到惠王和你几位朋友手里。”
“不过,你要牢记你答应下来的事。”
“好。”杨帆兴奋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赵武,你带领卫士护送公主和驸马,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