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
杨帆趴在桌子上,两眼失神的望着前方。
寿宁公主呆呆的坐在他旁边,良久无言。
“杨大哥,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会饿坏身子的。”公主打破了沉默,担忧地说。
但杨帆仿佛魂游天外,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公主府的下人从九味斋回来后,向他和公主禀报说,他的五位朋友今天悉数到九味斋聚集,但是一听说他要入赘公主府当驸马,没有一个人愿意搬进公主府里。而且,据赵武所说,他的恋人叶美瞳,在宴席间和惠王朱常润比肩而坐,席间二人眉目传情,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显示着他们的关系十分亲密。这些天来,叶美瞳正是和朱常润住在一起。
杨帆不知道的是,赵武回府后,先去禀报了郑王妃,所以有些话,是在她的授意下添油加醋的结果。
杨帆本打算不顾一切地冲出公主府,找到队友们,跟他们解释清楚。却被门口寸步不离的守卫死死拦住,拖回了屋里。
寿宁公主默默地剥好一个柑橘,递到杨帆面前。
杨帆缓缓地摇了摇头。
“杨大哥,你吃一点吧。”寿宁公主又把柑橘向杨帆的嘴巴递了递。
杨帆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柑橘顿时掉到了地上。
“公主,这些天来你肯收留我,我很感谢你。可是,我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不会娶你的。求你快让你娘放我出去吧。”
公主愣在了原地。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彼此间的阅历不同,习惯不同,我们就算生活在一起也绝不会幸福的。”
杨帆恳切的望着寿宁公主的脸央求道:“求你别再纠缠我了让我娶你了。除此之外,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公主慢慢站起身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这就求我娘放你走。”
说罢,她向门口走去。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没办法嘛……”
杨帆在公主身后喊道。
公主走后,杨帆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等待可以出府的消息。然而一炷香之后,突然有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吩咐守卫,立刻把杨帆带往公主的卧房。
“公主她,出了什么事?”杨帆诧异地问道。
“公子跟我过去就知道了。”丫鬟匆忙说了一句,然后转身便走。杨帆连忙快步跟上。
走进公主卧房的门,一股血腥气立刻扑面而来。公主的床前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五六名丫鬟正在端着药盆药罐不停的进进出出。郑王妃坐在床头,正伤心的抹着眼泪。寿宁公主躺在她的怀里,脸色苍白的如同没有着墨的白纸。
杨帆顿时呆住了。
看到杨帆来了,郑王妃先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悄声说:“小冤家,他来了。”
听到郑王妃的话,寿宁公主似乎挣扎着要坐起来。郑王妃连忙转过头对杨帆说:“你还不快过来!”
杨帆如梦方醒,急匆匆奔到公主床边。
公主的一只胳膊上裹缠着厚厚的纱布,中间有血迹浸透出来。
寿宁公主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有气无力地对郑王妃说:“娘,请你下令放杨大哥出府吧!”
郑王妃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她的目光落在杨帆身上,“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看如何善后吧!如果你坚持要走,我决不拦你。不过日后寿宁若有不测,我绝不会放过你!”
杨帆蹲在寿宁公主身边,抓住她的手说:“我不走了,留下来照顾你。只求你别再做傻事了。”
寿宁公主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郑王妃道:“你们的婚事,你是答应了?”
杨帆犹豫了一会儿,望着公主恳切的目光,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杨帆从桌子上端过药碗,把小勺的汤药送到公主嘴边。“快喝药吧。”
公主一脸的惆怅神情立刻烟消云散,换上掺杂着欣喜的羞怯。她摇摇头对杨帆说:“太苦了,我不喝。”
“快别任性了,不喝就没命了!”杨帆恳求道。
寿宁公主这才张开小嘴,坚持着喝了几口。顿时一脸的苦相。
“快拿糖水过来!”郑王妃吩咐道。
混合着糖水,寿宁公主终于把药喝完了。郑王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个月十五,正是黄道吉日。就定在那天给你们举办大婚吧。”
“这……,公主身体需要好好调养,时日太紧了吧。”杨帆面露难色,迟疑地说。
“就这么定了”。郑王妃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你这些天就留在公主身边,好好照顾她。”
然后,她吩咐下人道:“你们每日要好好侍候公主和驸马,每天做最好的饭菜给他们。不得违逆他们的意思。”
“是。”下人们齐声应道。
朝堂大殿之上,天启皇帝在包金龙座上坐定,像往常一样等待着朝臣们的奏本。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执事太监喊道。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王在晋从人群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的说:“启奏陛下,大事不好了!昨夜,关外的哨骑飞马来报,努尔哈赤的大军,再度向我天朝发动攻势。其前锋由其子皇太极率领的正红、正蓝两骑精兵,已经攻破喜峰口,距离京城只有百余里之遥。不日,就将抵达我大明皇城之下啊陛下!”
此言一出,天启皇帝朱由校和大臣们无不惊愕万分。
“这么说,山海关防线已被后金军攻破了?”朱由校急忙问。
“那倒没有!探报回来说,后金军是绕到北边,转道蒙古过来的。避开了山海关防线。”
“哼,都怪守关的将士无能,才会有这样的事!”魏忠贤阴沉着脸道:“陛下,应该好好的惩处那些庸碌的将领才是。冀辽督师孙承宗难辞其咎!”
“孙大人无罪!”杨涟从人群中走出来,高声说:“前番朝廷大军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大明王朝国力大损。当此危难之际,孙大人挺身而出,以年迈之躯奔赴关外,整顿边防,才使前方的军心得以稳固,一扫军中的颓败之气。现今前方将士百姓同心戮力,凭借坚城奋力抵御后金军的兵锋,鏖战多日,令敌兵在城关下死伤累累,始终未能踏过山海关半步。努尔哈赤不得已才远走漠北,取道蒙古入境。孙大人及边关将左军士忠心护国,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魏忠贤冷笑一声道:“身为督师,就应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让前线战事转败为胜。照杨大人说言,能保住城关不失就算有功,如此不思进取,你是要养寇自重么?”
“魏公公此言差矣!”左光斗马上说,“孙大人刚奔赴辽东不久,他受命于危难之际,面对一个烂摊子,能凝聚人心,把各路残兵弱将集结起来共抗外敌已属不易,又岂能在短短数月间反败为胜?我等阁僚,即便不能到前方为孙大人分忧,也不应该在背后指指戳戳,做些釜底抽薪之事!”
“好了!”朱由校不耐烦的一挥袍袖,“不要争吵山海关那边的事了!还是想想应付兵临城下的皇太极的对策吧。”
群臣顿时一阵沉默。
“陛下!”兵部侍郎阎鸣泰道:“臣已星夜发下谕令,遣各道州府紧急派出兵马前来京城勤王,围剿后金军。”
“你做得不错!”朱由校点点头。
“可是陛下!”杨涟道:“如今敌军前锋已进了长城,与京城近在咫尺,各处的援兵已经是远水不解近渴。为今之计,当紧闭京城九门,发动合城百姓上城协同禁军守城。同时严查城内奸细,以防敌军里应外合,攻进城内。此事,还需着落在魏公公身上。”
“那是自然!”魏忠贤冷哼一声道。
“神算袁三卦”的招牌下,蒋默敲响了袁易理紧闭多日的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袁易理的一名童子。
“原来是公子,快快请进。”
蒋默进屋后,却没有看到袁易理的影子。
“你家先生现在哪里啊?”蒋默奇怪的问。
“袁先生对着你留下的物什连续操劳多日,已经几天不眠不休。直到昨天半夜,他才终于如释重负的哈哈一笑,说‘原来如此,大功告成矣!’,然后倒头便睡。现在睡得正香。”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他休息了。我取回我的随身之物便可。”
童子引领他来到一张方桌旁。蒋默的通讯器,就放在桌上。
蒋默拿起自己的东西,刚想转身离开,忽然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他拿起来细细辨认,发现那并不是诗词文章,而是一张写满“乾、坤、艮、震、巽、离、坤、兑”等文字的纸张,共千余字,似乎读不出什么含义。
“这是什么?”蒋默问。
“这是先生这些天演算出的结果。公子请看,”童子指着桌下半人高的一堆草纸说,“这些纸都是袁先生演算用过的。”
演算结果?那不就是自己本来的世界!
蒋默手捧纸条,激动地两眼放光。
他当即取来笔墨,把纸上的文字一字不差的抄录一遍,揣在身上。然后走出了屋子。
蒋默心情很好,骑在马上,还不时的回想纸条上的内容。
“蒋默!”
刚走到天街上一个十字路口,他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扭头一看,珍妮正在朝他招手。珍妮的身旁,是她和约翰贩卖鸡蛋的摊位。而他的丈夫约翰,也正一脸喜色的望着他。蒋默一打马缰,驱马来到他们身边。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们。”蒋默跳下马,微笑着问道,“今天生意好吗?”
“还不错。”约翰说。
“快把摊子收起来,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今天有件喜事想要告诉你们。”
珍妮望了约翰一眼,说:“要不你们去喝酒吧,我照看摊子就行了。”
约翰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好。你卖完鸡蛋不用等我,收拾摊子回家就行了。”
珍妮点点头,目送他们两人向不远处一家“郑记酒馆”走去。
在酒馆大堂落座后,蒋默叫来店伙计,随意点了几个菜,和两坛酒。
“看不出,你对这皇城里的生活,已经驾轻就熟了。”望着言谈举止和寻常的富家公子已别无二致的蒋默,约翰忽然觉得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