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对袁易理道:“那我想请先生算一算,和我一起的五位朋友现在何处?不过,我没有银子给你。”
袁易理笑道:“不需银钱。姑娘请上座,容在下仔细卜算一番。”
袁易理请叶美瞳在方桌对面坐好。他仔细查看了叶美瞳的面相和手相,手指飞快的移动,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过了许久,他的双眉却锁得更深了。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袁易理停止了卜算,轻轻摇头道:“我用尽易经之术,却无法算出你的过往和未来的蛛丝马迹。而且,不仅是你,连同你的朋友,也同样无迹可寻。”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群顿时哗然。
“不是小可道行浅薄。若是寻常之人,食世上的杂粮五谷,饮天地间江河之水而长大,在世上行走,他们从生到死的一切都发生在天地之间,乃是大千世界的物质运行的必然结果。因此他们的前程运势通过易经八卦的推算就能轻易知晓。在我看来,他们的命运仿佛一条条丝线般清晰可辨。而姑娘你的身体发肤皆不是来自这个世界,你的元气之本并不在这个世上,故此小可无法推演。硬要说的话,便是胡乱臆测了。”
附近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我听说数日前有大火球坠落在惠王府中,还有妖孽从里面出来。不会就是……”
“妖孽!”有人失声惊叫起来。
叶美瞳忙说:“先生辛苦了,告辞!”
为避免再被人当成妖孽群起围攻,她匆忙转身离开了。
皇宫大院内,天启皇帝朱由校正和一干朝臣们围着猎鹰三号飞船细细查看。
“万岁,此物为精钢玄铁打造,坚固无比,奴才派人用尽了各种招数,也无法把它的门打开。”孙云鹤弓着身子禀报说。
朱由校轻轻摸着飞船的外壳,末了用手指在外壳上弹了弹,像是在证实孙云鹤的话。
“听说你还捉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妖孽。她现在身在何处?”
一听这话,孙云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赶紧转过头用眼神向魏忠贤求助。
“万岁!”魏忠贤连忙凑过来,“云鹤确曾捉获妖邪,当时惠王府内家丁、卫士数十人俱可作证。他的两个手下,还为此身遭重创,险些丢了性命。”
“奴才正是为了救治手下,这才把妖邪暂押惠王府中。不想她法力甚高,羁押期间又施展妖法打伤了数名卫士,逃走了。”孙云鹤补充道。
“不错,孙大人的话,句句属实。小王可以作证。”惠王紧接着说,“昨夜之事,小王亲眼目睹,绝不会有假。小王看管妖邪不利,致其逃遁,请陛下责罚。”
天启皇帝仰头望着巨大的船体,陷入了思索。
“万岁!此物如此妖异,绝非凡间之物,定是妖物无疑。”魏忠贤说,“而今妖孽逃走,定会伺机作祟,搅扰天下。依奴才之见,应当即刻命东厂和锦衣卫对京城内外展开搜查,找到妖孽行踪,将之绳之以法。”
魏忠贤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的笑意,“对于和妖孽私相勾连,为虎作伥的朝野上下的奸党,也应该及早揪出来。以免社稷受到妖孽祸害。”
天启皇帝沉吟了半晌,终于道:“你说的确有道理。那朕就下旨,着魏忠贤统领东厂和锦衣卫在各处查访,尽快抓到妖孽及其党羽,明正典刑。”
“老奴遵旨!”魏忠贤眉开眼笑,对朱由校深施一礼。
惠王回到府中,还未落座,有丫鬟前来敬茶。
他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我表妹今天来找过我吧?”
“回禀王爷。”丫鬟轻声说,“奴婢听说,今早她在后花园中遇到老夫人,和她发生冲撞,后来被赶出了府外。”
“你怎么不早说!”惠王连忙把茶盏扔在一旁,急匆匆出了门。
他带着管家周先生和几名家丁在大街上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逢人就问。终于,从一个街边菜贩口中得知,有一个样貌和他所说的十分相仿的女子,曾经在“神算袁三卦”的门前出现过,还引起了一阵骚乱。
朱常润连忙带人找到袁易理的卦摊。这时他已经收起摊子,不再算卦。他身边的两个童子,一个正坐在他对面陪他下棋,另一个则站在他旁边,用一面蒲扇缓缓地给他扇风。
“先生!打扰了。”惠王身边的周先生上前道:“小可乃是惠王府上的管家,有一事请教袁先生。”
袁易理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惠王殿下驾到,小可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但不知惠王所问何事?”
“殿下想知道,今天是否有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来过先生这里?”
“哦,今天的确是有这样一位姑娘来过,向我询问她朋友的去处。”袁易理道,“小可给她卜算了一番,却一无所得。”
“哦?”周先生好奇地问道,“我听说袁先生乃是神算,给人占卜从无失准。难道还有算不出来的时候么?”
“说来惭愧,小可确实算不出来。”
这时,一旁的童子搭话道:“我家先生自出山以来,给任何人卜算,不出一炷香时间,必有分晓。今天的女子身世有异,先生算不出来,还是第一遭。”
惠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指给小王这位女子的去向吧。”
“回禀王爷,她离开以后,朝着顺天府街方向走去了。”
“多谢袁先生指点。鸿儒,给袁先生留下五百两银子。”
“是,王爷。”周先生应道。他命下人留下银钱,正准备离去,袁易理道:“惠王殿下请慢。小可今晨算得,今日未时三刻,必有骤雨降临。”他拿过店里的一把伞递给周先生,“未时将至,请带上它吧。”
周先生接过伞:“多谢多谢!”
然后他们按照袁易理指点的方向离开了。
袁易理正要和童子继续对弈。有五个人又走进他的店面。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面色白皙如玉,举手投足间沉稳泰然。他身后的四人,则个个虎背熊腰。有两人腰间的衣衫略微凸起,像是衣服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今日先生的三卦已毕,请客人明日再来。”一名童子道。
为首的中年人一笑,“在下是外乡人,常年在外行商,难得来一次京城。今日听得先生大名,特来登门求教。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袁易理一笑。“既然定了规矩,就不可轻易更改。正如这治理天下的规矩,随意废立,则天下必乱。”
“袁先生,你……”中年人身后的一人沉下了脸色,粗着嗓子喊起来,被中年人及时拦下了。
“先生言之有理。”中年人说,“但是,刚才听说袁先生今日有一卦没有卜算出结果。既然如此,便不应算作一卦。正好你可以再给我算算我的命运前程,凑齐三卦之数。”
袁易理手捋须髯沉吟片刻,然后道:“公子说的也有道理。那小可就给你算是一算。”
“多谢先生。”中年人随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袁易理看过之后,又看了他的手相和面相。然后,他拨动了几下算盘,右手又开始掐算起来。
不久,袁易理的手指突然僵在了半空。他的眉毛微微一跳,神色为之一变。
中年人笑吟吟地看着他,“袁先生,可有结果了?”
袁易理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轻轻叹口气说:“看来我大明,气数将尽了!”
“哦?”中年人问:“却是为何呀?”
“你的家在辽东,家中兄弟十六人,你排行第八。”袁易理缓缓地说,“你不是行商的人。看你的运势,你将来会成为皇帝,君临天下。一个关外之人当了皇帝,不就是我大明的亡国之兆么?”
中年人身后的四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有的甚至把手按在了腰间。他们惊诧于袁易理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主子,正是后金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皇太极。
皇太极则爽朗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声,对袁易理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话。”随即,他吩咐随从给袁易理奉上五千两的银票。
袁易理连忙说:“小可虽以占卜为业,却并不是为了聚敛钱财。每卦纹银一百两,规矩不可改。”
一旁的童子道:“先生占卜的所得,除去日常用度开销,其余的都周济贫苦百姓了。先生喜欢清闲,平时每日只算三卦;每卦收银一百两,只是为了避免前来占卜的人太多,把门槛踏平了。”
“原来如此。”皇太极微微点点头。他踱到墙边,取下上面挂着的一把伞,说:“未时将至,快下雨了。既然如此,那剩下的钱,就用来买下这把伞吧。”
说着,他对袁易理躬身一礼:“谢先生指点,告辞了。”
说着,他带领四名随从离开了。
惠王朱常润沿着顺天府街一路走了下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淡青色的背影。
恰在此时,一阵淅沥沥的雨水,从天上落了下来。
“美瞳!”朱常润急急地叫了一声,然后他跳下马来,奔到叶美瞳身边,把伞遮在她的头上。
望着及时出现的雨伞,叶美瞳感动地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被从王府赶出来,已经无处可去,近在咫尺的同伴又找不到,心中的沮丧和委屈,化作了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在京城无处可去,还到处乱跑,害得我好找。”朱常润嗔怪道。
“你身上没带银子,饿了吧?”
叶美瞳轻轻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大吃一顿。”说着,朱常润拉着叶美瞳的手,带领一行人朝着京城最大的饭馆——九味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