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他又说,“昨夜孙大人擒获妖邪,王府上下数十人亲眼所见。如果皇上问起,小王愿进宫为孙大人证实此事。”
孙云鹤听得心中一动。他的品级是正五品,月奉只有十六石。虽然他在东厂身居要职,平时利用职权也搜刮到不少财物,但是和十万两白银比起来,如同九牛一毛。而且,惠王肯拿出这么多钱,也说明妖孽很可能真的如他所说已经乘风远去,他现在已别无良策。自己再怎么苦苦相逼,也是于事无补。
“既如此,那下官也就不为难王爷了。”孙云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只是,押运那妖器到东厂,路上别再出岔子了。”
“这一点请孙大人放心。”惠王爽快地说,“另外,东厂有两位大人因为在本王府上抓捕妖邪而负伤,小王心中不忍,也准备了纹银各五千两,烦劳孙大人转赠。”
孙云鹤起身拱手笑道:“王爷有心了。那下官先行告辞了。”
“孙大人走好。”惠王也站起身,吩咐身边的中年人道,“周先生,替本王送孙大人出府。命人即刻将妖器送往东厂,不得有误。”
“王爷放心便是。”长须中年人说完,便陪同孙云鹤向门外走去。
看到孙云鹤走远了,惠王长长呼出一口气。他随即快步走进后院一间偏房,进门后立即掩上了房门。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屋里陈设也极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几把座椅和一张床。
不普通的是,昨夜让王府上下一夜未眠、忙得不亦乐乎的“妖邪”,此刻正安详的躺在床上。
惠王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望着熟睡中的叶美瞳秀美的脸,他欣喜地笑了。
不久,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惠王说,“她几时能醒过来?”
“回王爷,”丫鬟对惠王浅施一礼,“适才王府中的大夫把过脉,说小姐脉象平实,服下这碗药以后,再过上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
“好,那快快喂她服药。”惠王起身给丫鬟让出了位置。
“是。”丫鬟来到床前,扶起叶美瞳的身子,用小勺把药汤缓缓倾入她的口中。
不一会儿,有门子前来报事。
“启奏王爷!孙承宗大人派人过府,求见王爷。现在前厅等候。”
“你下去吧,就说我随后就到。”惠王望着昏睡中的叶美瞳,对丫鬟吩咐道,“好生照料小姐,不得有误。”
“奴婢遵命,王爷请放心。”
惠王点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门。
丫鬟给叶美瞳喂完汤药,让她重新躺好,然后走出了房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叶美瞳终于悠悠醒转。
躺在舒适的床上,望着身边的一切,她陷入了深深地疑惑。
昨天半夜被对手擒住后,她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必定难逃一死。而且,作为妖孽,临死前肯定免不了还要遭受一番酷刑折磨。她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竟能莫名其妙的逢凶化吉。
她感到身上软绵绵地没有力气,而且可能由于颈后被人重重一击,此刻还有些头痛。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到床下。嘴里苦涩的厉害,她端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倒了满满一盏茶,一饮而尽。
一阵馨香甜美的味道,顿时让她觉得心旷神怡。她情不自禁的又接连斟满了三杯香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头痛渐渐消失了,她觉得舒服了很多。她很感激房子的主人为她准备的一切,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好心人,她心里生发出了强烈的好奇和敬意。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和一把古琴。她来到古琴旁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动了其中一根琴弦。
“铮!”的一声,清越的琴声拖着悠长的余韵,在屋中久久回荡。
她又来到画卷前。一幅水墨山水画吸引了她的注意。画卷的右下角,用令她觉得难以辨认的字迹题写着几行诗句。她仔细辨认着画卷上的文字,轻轻的读了出来:山色空濛翠欲流,长江浸澈一天秋。茅茨落日寒烟外,久立行人待渡舟。
画卷的内容很简单,上面的字迹更是让人觉得潦草不堪,然而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空灵雅致难以言喻的美感。
另一幅画描绘的是在山间的一间草舍旁,一位老者悠闲地坐在溪水旁眺望远处的风景。画卷一角则写着: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她被画卷中透射出的意境陶醉了。她一边咀嚼着字里行间的诗的意蕴,一边赞叹道:“好诗句!好意境!”
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捧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叶美瞳依稀辨认出,他正是昨晚和要捉拿自己的三个人在一起的那位马上的年轻公子。她的心头顿时一紧。
“小姐,你醒了!”惠王见到她在屋中徜徉,不禁喜出望外。他注意到叶美瞳神情紧张,对自己还存有戒心,连忙把手中的衣物搁在桌上,然后对叶美瞳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
“在下朱常润,见过小姐。”
叶美瞳见他并无敌意,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请问,是你救了我吗?我可是在你的家中?”
“正是。昨夜火球落入后院,府中不明所以,一片慌乱。不久东厂的人上门查访,在下只好带他们到了后院。不想正好遇上了小姐,冒昧冲撞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叶美瞳大约理清了头绪。自己的飞船落在了人家的院子里,自己现在仍然身在对方家里。而对面的年轻人,正是这家的主人。
仔细想来,其实是自己冒昧冲撞了对方在先。
“您太客气了。”叶美瞳望着他微微一笑。
“我们坐下谈吧。”惠王说。
他们在方桌旁落座。惠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叶美瞳和自己各斟了一盏茶。
“小姐请喝茶。”
叶美瞳端起了茶盏,“请问公子,这是什么茶?”
“哦,这是白毛尖,又名雀舌茶,是皇家御用的贡品。小姐喜欢?”
“嗯。从小到大,我从未品尝过这么好喝的茶。”
叶美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正色问道,“朱公子,你不怀疑我是妖邪了么?”
朱常润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妖邪之事,不是乡野村夫庸人自扰胡乱联系,便是作为别有用心之人为非作恶的借口,小王从来不信。即便世上真有妖邪,你也不会是。”
“为什么呢?”叶美瞳好奇地问。
“小姐形貌端庄,举手投足间隐然透出一股凛然正气,眼神里也流露着真诚和清澈的东西,怎么会是什么妖邪?”朱常润凝视着着叶美瞳,“昨晚你本来有机会致敌手于死地,却都是点到为止,只求自保。我说的不错吧?”
叶美瞳低下头会心的笑了。他惊讶于对面的年轻人敏锐的洞察力,和通达事理的品性。她顿时觉得,自己在教科书上了解到的,关于农耕文明时代是人类文明黑暗的蒙昧时代的说法,有些不准确。
“但是我很好奇,你究竟从哪里来的呢?是否真的像你昨天晚上说的,是来自——天上?”
“是的。”叶美瞳望着他的双眼,轻轻地说。
朱常润凝视着叶美瞳的脸,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话。”
叶美瞳对他抱以感激的微笑。她很清楚,自己来自天上的说法对于数百年前的古人来说,有多么的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