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童不懂解毒,当即跟了下去。
天下人天下事,不外乎一个利字,在哀求下面具人好心搭救,高童格外感激。
他没什么报答的筹码,心里还打算若解毒顺利,就将乌鱼换了好处或直接送给对方。
还是那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如此,他一路也是细心观察,唯恐有诈。
果然,面具师兄是个不错的人,将高童带到另一边偏殿后的屋舍内,立即拿出药粉帮忙拔除毒素。
脖子上凉飕飕的舒服,再不用手去抓,高童舒坦多了,趁着面具师兄去换衣服,仔细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这里不算偏僻,院落内还有外门子弟忙碌,侍弄花草打理假山,悠闲自得。
没多久,后面走出一位师兄,一身皂青色锦袍,面带笑容走近。
“哎呀,师兄,换了身衣服更添风采,我都差点认不出你。”高童拍着没营养的马屁。
青年呵呵一笑,自我介绍道:“师弟,叫我余光即可,家师器峰长老华南,器峰太远,不利于还未筑基的我往来任务堂,师傅疼我,这里是他设立的别院,师弟怎么称呼?”
高童急忙恭敬作揖,“内门子弟高童,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余光摆摆手,风趣道:“算不得救命,只是顺手解毒而已。”
“不然,师弟不懂解毒,迟早会被害死,师兄可是真的救我一命,师兄,依你看,我何时中毒的?”
“应该不久,今天上午吧,你得罪人了?”
高童微微摇头,“不知,我和人交往不多。”
“人心叵测,以后小心才是。”
“多谢师兄叮嘱。”
“来,尝尝我这边的茶,高童师弟,尊师为哪位?”
“师兄笑话了,我只是普通内门子弟,哪有前辈能相中。”
“是吗,那你也极为出色了,我看你修为已经即将抵达炼体中期,无师自通独自苦修,还真的不容易,你看这样,有时间我多在师傅那里给你传递几句,说不定,就有执事或是长老相中你呢。”
高童受宠若惊,急忙站起再次作揖,余光笑的很开心,半盏茶后,随即示意有好东西给高童看,带着他来到后院,推开一间书房的门,进去后,在柜子边拖拽一下,墙壁的在机括声中咔咔开启,露出里面不小的空间。
这是密室,有秘密,一般人不愿意和人分享。
“师兄,这是……”
俩人谈论间,都能感觉到很对口味,想必,是余光喜欢和高童在一起的感觉。
余光信步走入,笑道:“我喜欢摆弄小玩意,跟着师尊学习炼器已经十多年,在这边,老人家也给我搭建了一间炼器房,里面就设有器塚,进来,让你看看好东西。”
困了有人送枕头,高童惊喜,当即踏入进去……
密室空间不小,阳光用折射镜送进来的,也不知道源头设置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头上,也许是几里地外,炼器师的神奇诡异,高童早有耳闻。
四面墙壁占据了三面,只有一侧摆放着木床,大概是炼器累了休息所用,那三面贴着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一只只盒子,高童只看不摸,目测下,有玉制盒子,也有木头盒子甚至是铁盒。
随着高童视线,余光款款笑道:“每一样辅材需要保存的环境不同,自然要用各种不损其本身的材质器皿存放,精金自然用密度更大的赤金盒子保存,若是低级一些的,恐怕就要坠地沉没下去,你在凡俗待过,应该听说金子会下沉一说。”
“听过,今年埋一尺深,不动的话,明年挖开地面一尺就找不到了,需要翻开两尺才能找回。”
“恰当,这是关乎比重的问题,另外,玉器要用石盒存放,石中玉石中玉,玉出于石,用其存放才不失本色,你接触久了就会明白其中道理。”
余光笑着说完,转身抬手弯曲手指,弹出一缕指风,被劲风激活,头上一束更强的光笼罩下来,宛如光束,将他和脚下的砖地映射成焦点。
在其脚下,平坦的砖地多出一个六角形的地窟,随着余光拉动肩侧铁索,咔啦啦声响中,地窟里升起一只六角铜炉。
炉子红彤彤,散发着逼人的焦热,高童不免退后提防烫伤。
“师兄,这就是器塚?”
余光不惧燥热,依旧沐浴春风般吊着铜炉欣赏,看状态,已经长年累月下适应了这种鄙人热量。
“师弟,听你说话,就可以确认没接触过炼器一道,器塚哪里看得到,被埋在地下了,就在我们脚下。”
高童下意识踩踏,唯恐红砖塌了掉下去焖成叫花鸡。
余光这次舍得放开吊索,将铜炉悬在一人高处。
“炼器和炼丹学问一样精深,离不开火,大修士可以凭借强大的神念隔空拿捏器坯形态,用不着器塚,其余炼器师都要备置下地宫,里面灌满天火沙,这种耐火的沙子出自雷泽,饱受狂雷践踏,焦不成琉璃,用它填入地宫做模具,就成了器塚,主材适当时候配上辅材,浴火后淬火,就完成了器坯的烧制,其后,需要打磨和雕刻,一道道工序下来,就完成了炼制,嘘……”余光说到这擦擦汗,笑道:“我都有些佩服自己,这些年都坚持下来了。”
高童搓着俩手,兴奋的无以复加。
此幕入眼,余光呵呵一笑,“师弟,感兴趣了?跟你说,炼器最重要的就是火焰、材料和经验,我这边各种辅材都不缺,也有这丹炉常年温补地宫器塚,只可惜,法宝的主材哪有那么容易寻找,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师傅在任务堂放了寻找痦子鱼骨的任务想要炼制一枚黑梭神针,都三年了,还不见回应,你知道炼器有多难了吧。”
高童心脏咯噔跳,在此刻激动之余,倒是也不担心被余光识破他在心惊,道:“师兄,你炼制过什么法宝,原来这个铜炉是保持器塚温差用的,我以为它就是器塚呢。”
“呵呵,你不知也正常,这是我弄来的丹鼎,因为最耐火所以在下面镶嵌了火焰石,烧红后可以常年为器塚保温,别小看这六角铜炉,这可是极其不错的一鼎丹炉,比许多宗门内炼丹长老用的都高阶。”
“神奇,师兄,器塚保温用丹鼎,烧制器坯用什么火,这地下有地火不成?”
这次,余光尴尬了,支支吾吾回应:“地火恒温倒是好,可我实在没有主材可以炼制,以前练手,都是弄一些陨铁秘银炼制飞剑而已,那种规模的器坯,就把丹鼎的火焰石钳下来,够用了。”
担心高童会笑,余光一整脸色,“师弟,正好今天你在,我还真有一把小玩意要烧制,两个时辰一准出炉,就是你身后的流星锤。”
高童转身,看向自己身后锤造台上的一把黑乎乎锤子。
小锤子不大,按照铜铁的份量估算,最多两斤重,两头平平,手柄盘龙附带拉环,应该是修饰时拴红绳用的,在锤体本身,一道道符文雕刻其上,晦涩难懂。
身边风动,余光已经从高童身边穿梭过去,抓了黑色小锤子掂量,“炼器师还要懂符文,这个上面已经雕刻了疾风和巨力两种纹路法阵,砸下去势大力沉而且速度诡异,但这算是半成品,还需要烧制一次淬火一次才成,有时间没,帮我搭把手。”
高童立即点头,“有。”
余光嘿嘿一笑,转身走到地窟前,弯腰鼓捣一阵,用火钳捏着锤子塞进窟窿下面的天火沙中,随即,小心翼翼操控钳子,围着头顶悬挂的六角丹炉左右拧动,摘下来一盘东西,那玩意上面也有符文盘绕,此刻看上去平淡无奇。
放入地窟中,贴附在天火沙之上,余光这才小心翼翼退后,手指不远处墙角边连接的风匣子,“我用灵气激活火焰石后,就要时刻观察地窟这边动静,难为师弟了,火温不够要帮我拉动风匣子鼓火。”
“这玩意我用过,小时候家里灶堂就有吹火筒和风匣子助力。”
余光点头,看到高童摸过去在熟悉风抽的力量,这边,他并拢二指当即输出一股灵力,喷射在地窟中的火焰石上,顿时,火光高温澎湃泛滥。
他急忙退后,脚下一块机括被踩踏,横着推出一面镜盖,隔住了上涌的火舌。
呼呼……
室内顿时高温磅礴,隔着三四丈距离,高童也无所遁形。
他看看头上悬挂的丹炉,没了火焰石温补炉鼎底座,它已经逐渐冷却成暗红色。
从器塚的盖子封住火焰后,余光一直就站在地窟边缘没动,双眼紧紧的注视着火窖里面的状态,某一刻,他真的突然大喊:“高童师弟,火温不够,快送风。”
高童早已经熟悉了手边风匣抽子的阻力,当即握住手柄用力拉动推出,随着呼呼声,一股股源源不断的风力被推进地窟火窖内,他看的清清楚楚,余光脚下的镜盖渲染出来的红光,都变成了金黄之色。
悄悄牢记这一切,高童不惜力气,甚至动用灵力加速送风,终于,在汗流浃背不久,余光才喊可以了。
两个时辰的忙碌,已经到了开塚见天的重要时刻,灵气打出射在火焰石上没多久,温度开始徐徐下降。
高童早已停止抽动风匣子,当感受到火窖的温度可以适应后,余光这才踩开镜盖,用火钳取出火焰石安放回去,在等片刻,这才拨开白灿灿的天火沙把里面锤子取出。
黑锤此刻仍旧通红,被火钳捏着放在捶造台上,纹路还鲜红瞩目。
余光用嘴吹了吹,不知为何语气竟然颓丧不振。
“终究是我炼器手段不到家,这锤子是流星铁脱坯打造,在师尊那边很多年了,他老人家一直就放在捶造台上用来捶打器坯用,说这锤子沾染了太多的法宝尘埃碎屑,好是好,但气息太杂,想要脱胎换骨就要找到辅材无恨天的无根水淬火,否则就是垃圾法宝一件。”
“什么是无恨天无根水?”
“天上的水呗,不能落进凡间沾染尘埃,就是天河中的牲口嘴里含着的,开什么狗屁的玩笑,别说师尊,现在宗主才金丹巅峰,咱们白云山历代最高修为的大修士不过元婴初成,所以,这锤子估计永生永世没出头之日了,现在明白了吧,辅材也不一定好找,炼器难啊。”
“唉……”高童也跟着惋惜。
余光一收呆滞神情,“算了,原本我也没指望能成神兵,不然流星陨铁这么泛滥,在捶造台上敲打几年就成厉害法宝的话,炼器师不是都仿效了,没无根水就是屁,行了,你拿去玩吧。”
“啊?送我?”高童再一次领教了炼器师的取舍尺度,没有无恨天的无根水锻造淬火,也不用这么不当回事吧。
“师兄,这可是法宝。”
“屁,捶造台上的烂锤子而已,不要我就扔了。”
余光说着,随意用钳子夹住,在旁边水桶里一沾,嗤嗤热气升腾,就算是淬火完毕,看看还没什么起色,就真的要丢掉。
高童急忙说声我要,激动之下连着喊三遍,余光瞥他一眼,嘴角悄然拉起一丝弧度。
这一个悄然瞬间,高童根本没发现。
俩人聊了一阵,高童又咨询了很多炼器常识,喜滋滋带着小锤子回了,路过演武场边,想了想转身改变方向,在来来去去的人流中进了任务堂所在是主峰大殿。
在其离开后,一道剑光飞出余光的住所,信剑带着讯息射向山下,快若闪电,抵达山下白头镇的一家客栈。
客栈窗口内,有人耳畔收到由远及近的信剑呼啸声,当即催动灵力用手一抓,捏碎细看。
信剑消散,只剩一道细不可闻的呢喃声,高童此刻在场听到,能分秒听出是余光的声调。
“我已取得高童信赖,明天黄昏行事,记得报酬不少。”
青年听仔细后,嘴角一笑,这才转身去了隔壁敲门。
“红良,进来吧,是不是那件事有着落了?”室内,传出张子谦的声音。
龙虎山外门执事终究不是这白头山的人,何况带着一队心腹,在山上宗门叨扰了一日后,张子谦带着人离开了。
他入驻山下白头镇,还等着花四海的消息,白头山那边就跟猜测的一样没什么反馈,张子谦知道,都是千年的狐狸,玩聊斋,他未必耍的过白头山这边,搭上不少物资礼物,就当打水漂了。
不过上天眷顾,放出的另外一条线有了动静,客栈内,他接到花四海的信剑回应,说已经派出好手晚上强行绑走高童送来,一个外门杂务子弟丢了,没谁会在意。
事与愿违,当晚乙门那边高童院落里突然失火,原因竟然是高童这个新人凭借功法感应到了灵气热流,还突破了一重天,这一下闹的大,当然就这么告吹了。
当晚,得到消息后,张子谦还朝着西南方向呸了一口,送给花四海一句狗屁帽子。
他能爬上执事位置,可不是徒有虚名,时隔多日,通过关系联系了镇上的白头山外门供奉助手,得知白头山器峰长老华南爱徒也是私生子的余光急需一件炼器材料,这才花费重金购置投其所好…。
狼狈为奸下,余光这才找人在山腰内门子弟走的路上,顺风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