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猎猎、师夜光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已然离地几丈有余,勿需多想,自然是颜达将他揽了起来,伴随那一阵铺天盖地的烟尘而来的,还有隆隆巨响。
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是枝欢,“远梅,我、我的神力恢复了!太好了,哈哈,走,看我不一鞭子抽得那些蜈蚣妖怪哭爹喊娘”,
师夜光一听,只觉得好笑,虽然这东西长得像蜈蚣,却又不是蜈蚣,而叫蚰蜒,又叫草鞋底,并且是卵生的,哪里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而且用他那鞭子还不如直接找一只公鸡来的省事,毕竟是天敌。
四人看着烟尘渐渐散去,正准备落地,却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隆隆声,师夜光看了看下面,自己方才站的地方已然塌成了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而且似乎还在不断扩散,周边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缝、起壳;再这么下去,恐怕这整个青腾皇城都要毁于一旦。
他不由自主往前探身、却觉得自己被什么扯住了,于是用耳朵细细辨别、能听出觉那先是一阵闷响、才是明里的动静,应当是由内而外的,想来应当整个通向天牢的地下通道和天牢都塌光了,从方才他扶墙那边响亮的延申开去,眼前皆是一片崩坏的石块、碎木柱子,整个都塌的不能再塌了,心道,这么突然,难不成下面虚光和莲氏大打出手?随即又一想,不可能啊,莲氏轻轻松松便被虚光制住了,对,虚光,那个被善恶殿法器割裂出来的纯“善”的虚光,或许叫他“镇玺”更合适。
师夜光突然想到自己的两个徒弟还在天牢里,虽说已经死了几百年,可是面临如此灭顶的之灾,任谁都会惊慌失措,何况言生还那么小,他们还有那样一双不能视物、如同梦魇般的双眼。
他脱口道:“不好,言生、言心”,刚要再说什么,抬头便看到近在咫尺颜达的脸、才惊觉自己还在颜达的怀里、不由腾地一下满面通红,口中讷讷道:“阿颜,言生和言心还在天牢,快,快放我下去”。
救人最大,不管底下有什么,救完人再慢慢处理,师夜光双臂弯折、揪着颜达的衣襟,两条眉毛皱成八字、巴巴地看着颜达。
“嗯,一起下去”,言犹在耳,一阵微风急速掠过,他只觉脸颊上一点冰凉、一点微颤,四肢百骸法力充盈,难方才阿颜竟是如此传送了法力?
飞升的神官之间可以互相借用法力,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借不还,再借嚒,自然是换人。而互传法力也很简单,只要肌肤相触即可,不管是握个手、贴个面、亲个嘴,或是狠点儿打个耳光皆可,师夜光心道,方才传法力应当是光速贴了个面吧,他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一夜在胭脂海也不过是相拥观海、携手观潮,摸上自己右颊的手迟迟忘记放下,颜达的手那么温热,为何脸如此寒凉,还在思索间,双脚却已经触到了结结实实的地面。
烟尘气扑面而来,师夜光和颜达落地后,并肩站在天牢入口处,整个皇宫以此处为起点,向前方和两边向下塌陷,而且这整个下沉的凹坑都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看起来死黑死黑的。
这摧枯拉朽的力量让师夜光暗暗心惊,双眉微微蹙起,他转身看向身侧,颜达朝他点了点头、便一下跃入深坑,在断壁残垣里摸索,师夜光也放出一丝灵识去寻找言生、言心的气息,可是二人均是一无所得,他不由眉头皱的更紧,也沿着那坑壁爬了下去,刚落地、走到颜达身边,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双手有些微痒,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低头一瞧,才察觉两只手上站满了黑糊糊的半透明黏稠液体,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方才攀着那些石头时沾上的,那种诡异和死黑的气息便来源于坑壁上附着的黑色液体,他下意识甩了几下没甩掉,突然,他双眼睁大,颜达见他动作申请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两人一齐看去,只见师夜光双手那些黑色的黏液里有成千上万个有生命的邪物、一丝一丝黑色的液体从他手上慢慢升起、探出尖尖一角似乎是个头的形状、升到一寸左右便尖头转下,蓄势待发竟似是要朝他体内钻,师夜光正要试试运转颜达传来的法力,那些带着尖头桀桀而至的黑色黏液被一只手捏住了,而且瞬间化成了清水。
颜达一边将他手上黑液逐一化去,一边说道:“哥哥,这东西好像是方才枝欢嘴里那些蜈蚣的本体”,师夜光正看得稀奇,不知道他使得什么招数,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心道:“原来那青石铺地、黑液满室的祭室就在天牢底下,难道那满池黑不透光、粘腻沉厚的东西竟都是蚰蜒……”,连他这种成天和乞丐一起混的人都觉得恶心至极,更别说其他人了,怪不得方才远梅抓住他手肘的时候,都格外小心、不碰到那个祭室内的任何东西。
“枝欢”,身后传来远梅沉稳地声音,师夜光回头,原来这二人不知何时也落在深坑边。
“嗯?啊,知道啦”,话音未落,只觉眼尾处传递过来一阵刺眼的白光,他虽然好气死了却也不得不闭上双眼,耳畔响起一声长长的鸟鸣和千千万万桀桀嘶鸣,透过阖上的眼皮只觉身周都是耀眼的红色,突然眼前慢慢黑了下来,有一只手温柔地挡住他的双眼、将他的头微微歪了歪贴在自己身上,不过十个数的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枝欢,果然恢复了,看来,是有人打破了衰魔的‘花镜’”
“是啊,远梅,我就说我恢复了,可是,不是我们几个,又是谁呢”
师夜光此时睁开眼,只见身侧嶙峋坑壁那种诡异感一扫而空,的确,坑壁已经恢复原本的形貌,青灰、灰白和腐朽的原木混杂在一起,四人脚下则是嶙峋不平的大块青石。
师夜光心想,这还不如之前在花镜里,好歹还有点而鬼气,如今人气、鬼气、妖气都不见了,更有种千山万壁鸟飞绝、百径十成人踪灭的感觉。
感受不到任何人神妖鬼的气息,四人一时静默。
忽地颜达眉头一蹙、朝一个方向看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片暗沉和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白、一点苍白,师夜光细细看去,那是,一只手?!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突然有如一只锣鼓猛敲,他快步走了过去,颜达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到近前才发现,当真是一只手,二这手出现的地方竟是一个更深不见底的暗坑。
鬼使神差地,师夜光拉住了那只惨白的手,那只手似乎有些颤抖。
“是,师父嚒”,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虽然是问句,可是却笃定。
师夜光的手不由得有些瑟缩、稍微松了松,然后握得更紧,身侧颜达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道君,你在犹豫什么啊,不管什么东西拉上来瞧瞧,有我们三个坐镇”,这风凉话自然是枝欢。
他转头寻找颜达、见他就站在自己身侧,朝自己点了点头。
师夜光手下用了点力,“唰”的一声,从深渊下捞上来的人却脱出他的手被甩到了几丈之外,奇怪,明明是七尺男儿,身子却轻如蝉翼,他不知道到底是颜达传给他的法力有些太多了、还是这人的身体当真太轻了,师夜光有些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颜达,又看了看那几丈远处堆成一团的黑乎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