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幕清清楚楚,明光应当是为了他才与王后动起手来、而且王后莲氏那一席话着实让人不得不在意。
于是师夜光仔仔细细把七百年前,自己在青腾所见所闻所感都竹筒倒豆子一般翻了出来、回想了一遍、理出来一个大概的思路。
这边师夜光说完、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颜达,颜达并未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对面远梅低头对枝欢轻轻说了句什么,枝欢也点了点头,远梅看向二人,慢条斯理地道:“道君请讲”。
师夜光道:“柳殿主,我想,从来就没有什么善恶殿殿主,有的只是前任鬼王骊翼和那一方‘玺’。而那一方‘玺’则是帮助骊翼寻找及鉴定四位心魔候选人的法器”,三人听完这开场白都没有说话,面上先是惊疑、然后都露出思忱神色,师夜光接着道:“我,咳咳,我还没下来之前,帝君曾在我面前经提过这法器一次。那次,我记得清楚、帝君说那方‘玺’叫做‘镇玺’,是真神界遗传下来的至宝,可断善恶、逐兴亡,所以层可是方才远梅却说那是一方‘鬼玺’,所以我想,其实这两个名字都对、只是‘镇’和‘鬼’从来都是这同一方‘玺’的两面,两个名字也都对”。
远梅接道:“鬼王殿下曾和我说过,这‘玺’有自己的想法,会自主选择契约人,而它会根据契约人的善恶来定自己的善恶。”
师夜光点了点头,道:“柳殿主,方才你说过虽未曾亲见过善恶殿主,却听说这善恶殿主常常变换形貌,单凭这一点我便能确认,善恶殿殿主从来都是幻化为那法器所选中之人的皮相,而每个人都有善和恶两面,不管是善面还是恶面被选中,剩下的那一面便被成为当值的善恶殿殿主,而被选中的那一面便得到这‘玺’的助力,或造福兴旺,或造业灭绝。”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似乎是要给大家留下思索的空间,便抬头看向颜达,只见颜达双眼亮了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师夜光便知道,他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和解决这件事还是两码事。
“我说,颜达,你们家这位道君真是能卖关子”,枝欢在一边慢悠悠道,虽说话是对着颜达说的,看的确实师夜光。
师夜光心道,什么时候我变成颜达家的了,真是,不过心里的欢喜和担忧却各占一半,喜的是颜达自然没有丝毫遮掩,还没等他要去忧,颜达已然走到他身侧,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对着二人道:“枝欢,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听哥哥的,谁要对他不敬,我千倍万倍还回去”,师夜光心道,嚯,这口气,分明是在威胁了,他将头低了一点、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提起。
对面那言语张狂的南方武神枝欢,虽然面上还是一副狂妄自傲,身形却往远梅身后斜了斜,道:“道君,继续啊,我和远梅都等着呢,是吧,远梅?”
师夜光见他把那不苟言笑的远梅也给绕进去了,掩嘴一笑,道:“阿颜,你想听麽?”
颜达似是很开心,低头朝他露齿一笑道:“哥哥不说,我也猜到七八分了,不说也罢。”
对面枝欢脸都绿了,颜达戏谑道:“远梅,你看枝欢的脸和昆玉江比,哪个,更绿一些?”
这下,连远梅的脸也绿了,师夜光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着远梅听到这句话立刻将枝欢一把揽住转过头去叽歪便知道这二人是被颜达戳中软肋了,虽然明治此时不该问,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在识海内小声道:“阿颜,那昆玉江...又是怎么个典故?”他特意用了典故二字来掩饰自己对这事儿的好奇。
只听“扑哧”一声,颜达在识海内轻松地道:“哥哥,昆玉江,便是这二人定情所在。昆玉江横梗在在长虞国前,而且江底便是传说中归墟的真正所在”。
归墟?!原来归墟竟在一条江底!
颜达又道:“两百年前,我便是在昆玉江边遇到了度厄”。
“什么?你,你竟认识度厄?”远梅和枝欢都有些惊愕地看着颜达。
师夜光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颜达竟是用嘴说出来地。
“北方武神度厄”师夜光道,此前那义庄的“生老病死”苦,最终便是交由度厄去负责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如何了,想到此处,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在识海内问道:“阿颜,你用腾蛇之力困住的那颗‘苦果’后来如何了?”
那一晚,他只记得颜达带着展翳上了天界的仙京,而自己带着小艾去了鬼界的轮回殿,其余的确实完全没在意。
颜达道:“哥哥还不知道罢,那捧住‘苦果’的泥塑原本就是展翳的金身,那‘苦果’火候不到,展翳借用我的腾蛇之力用金身炼化了‘苦果’”。
听到这里,师夜光有些讶然,如此说来,那展翳多年的修行定然全数化为泡影,如今想来便连他也不如了,没了金身、失去了一身修行,没有供奉、失去了法力来源,不能上仙京、失去了炼化仙气为自己神力的途径,师夜光好歹还有点修行、画个符念个咒偶尔还能显个灵,可展翳却是真真正正只能算一个不老不死的普通人了,可小艾却与之完全不同,怎么说呢,只能说当局者迷,展翳看不真切,师夜光和颜达却看得分明,这小艾周身虽无恶鬼气,却身负隐约魔相,不知道同在仙乐坊的花剑和柳浪是否能察觉,虽说暂时被鹤尘封了灵力,可是凭借柳浪的缜密和花剑的将相之气应该也不难,只是不知道展翳和小艾未来重逢会是何等情境。
似是知道师夜光心里所想,颜达伸手将他搂得更近些,道:“哥哥,若是我要保护的、不管死几次、拼几世,我都不会放弃。”
师夜光只觉得突然间一阵心痛,当下便决定此事了后便先找个托辞去一趟轮回殿,这么一想,他不由得微微侧头仰起脸,定定地看着颜达,想把他的眉眼、神态都刻在心里,颜达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仍是如同在胭脂海观景台那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是师夜光眼里神色有些不对,颜达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似是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师夜光见状,立刻敛了心神,低下头转向对面二人,正色道:“柳殿主,枝欢,七百年前,我在此处做了一段时间国师,不如此事从头说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