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达本名完颜达,字景裔,民间记载其少长兵间,习弓马,能得人死力、麾下皆死士。
当年边关军为了攻下他的故国关隘,还假传他的死讯、扬言曰:“汝家所恃,惟兀鲁河与完颜达耳。今完颜达为我杀,兀鲁河为我有,不降何待?”
不过民间记载还流传着两种传说,一种说法是,作为一名两国混血的大将军,他为其中一国效力、却难得君心,最后被国主设计、以十骑战榴州而身死;另一种说法是,皇城贵族为了荣华富贵设计、他为了恩重如山的师父最后万仞穿心而死。
不管哪种说法是真的,他飞升为武神后便摒弃了完颜这个异国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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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里,颜达找遍了所有师夜光可能出现的地方,最后落脚在西边宜乐旧址上一个破烂道观里。
这观里供奉的是一尊被挂刮掉了金箔的师夜光泥塑,可能发现只有区区表面一层金箔、所以这泥塑似是被泄愤般的削去了半边脑袋和脚掌,没有香火、也没有供奉。
只是这观位于已经覆灭的宜乐国郊野、既无人来、更无人想到要将这道观推到,所以这仅剩的一座道德真君观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颜达住进来之后,观里来了一个小乞丐,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小乞丐也以这观为据点,白天出去乞讨、晚上回来。
这乞丐大概太寂寞了,虽然颜达看上去冷冰冰、不苟言笑,他却总能找到一万种理由和颜达搭话,不过最终习惯了颜达的漠视和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自言自语,或摆弄手里一个四不像的木雕。
其实颜达守在这观里,只是单纯的觉得师夜光能感应到。
小乞丐看着他修复泥塑、重塑金身,还翻出了一个破烂的香炉,这观从此便没断过香火。
颜达以此处为据点,每次天界传来些有关师夜光的风吹草动,他便出去找;
每回帝君给各位仙官广发人界大大小小的请愿、他也主动去办、因为师夜光此人爱管闲事,谁知道他不会不会在呢;
然而每次都是败兴而归、回到这道观。
过了若干年小乞丐换成了老乞丐、老乞丐换成了女乞丐,反正来来去去都是乞丐。
正常人是不会呆在这种地方的,甚至是乞丐,因为乞丐也只会去香火旺盛、人多的道观。
两百年过去,这乞丐换了无数任,如今这一任乞丐是一个看起来鼻歪眼斜的丑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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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是颜达例行的洗头日,为什么要有洗头日,因为要拆辫子、梳辫子,没人帮忙,当真无比麻烦,他是第一个满头编满辫子的仙官,之前天庭的日杂法术里并没有这种术法,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师夜光看到颜达的时候,颜达正在屋顶上晒头发;颜达看到师夜光的时候,师夜光正在逃命、后面跟着一个捉妖人。
“呔!你这妖怪,看招”!只听一声大喝,那声音听起来颇有底气。
大清早的,师夜光本来好好的在观里,刚易完容、准备出门,这捉妖人便踢倒了观门,朝他扑了上去。
看这那饿虎扑食般的架势,师夜光没问原因、也不敢问,拔腿就跑,越跑就越追。
如今听到这一句,他心里倒是有点痒痒,想看看这捉妖人要使出什么独门法术,毕竟道出同门。
岂料,刚转过头去,一大把面粉一样的东西兜头盖脸撒了过来。
“这,这黔驴技穷了嘛,连面粉都用上了”,师夜光噼噼啪啪、不住地拍打身上白色粉末,不过越拍越不对劲,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心道,这居然是显形粉?!
显形粉,撒到妖魔鬼怪身上自然是让其显形的,可如果不是妖怪,这显形粉就是个强力皂角,师夜光一脸的易容都白瞎了,不过也有妙处,他那常年不洗的中衣和外衫被搓了个干干净净。
他刚刚拍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变得雪白、甚至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他抖了抖头,又是一阵带着各种颜色的显形粉被抖落下来,此时他才惊觉自己一脸易容都掉了。
他这一抖搂,整条街的人包括那捉妖人都看了过来。
“哎呦,这小郎君真俊俏”
“是呀,一眨眼就变得这么俊了”
“是不是那人手里的粉撒的呀”
“是吧,肯定是,可不是一撒就俊了”
“说不定呀,是什么美容嫩肤的”
那捉妖人似乎本来想说上两句“嘿嘿,妖怪”、“现形吧,妖怪”之类的话,却被涌上来的大娘小妹们给瞬间淹没了。
师夜光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
“师父”!“悟爱师父”!
这一声叫得整条街都抖了三抖。
师夜光一听便知那是颜达的声音,他已经听了几百年。
颜达没想到、师夜光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两百年。
整条街都寂静如死,不过师夜光只愣了一下,便转头就跑,连身上显形粉都不管了。
他料定颜达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滥用法力。
师夜光边跑边想,这都两百年了、都没发现、怎么这么巧,刚好被撒了显形粉又刚好被颜达看到。
再一想,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这人还记得自己法号,虽然早就没脸可丢了,可一听自己当年起的那法号还是觉得这张老脸有点颤颤悠悠往下坠。
他心里腹诽为什么颜达大白天的没事儿干、要跑去屋顶上晒太阳!
要说这事情,也只能怪他自己,两百年了,换了无数个皮相、也非要守在那破观里。
那捉妖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衣冠不整、却也穷追不舍,大概觉得越跑越是妖怪;这边颜达也从屋顶上直接跳了下来、披头散发地加入了捉妖人的行列。
两人紧跟在师夜光身后,一个叫着“妖怪”,另一个喊着“悟爱”、“师父”,师夜光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只想找个地洞。
他抱紧脸、找人多的地方跑,转头又恨起那捉妖人、简直是个睁眼瞎,自己哪里像妖怪,要獠牙没獠牙、要犄角没犄角,
好在两条腿争气、跑得快,毕竟这些年刀林剑雨里穿过、乞讨、卖艺、跑堂、打仗,什么都做过、完全没在怕,他唯一怕的就是遇到故人,更怕的便是遇到故人还被认出来。
路上的人看到这三人你追我赶、早就主动把自己挤在了一起,为他们三个让开了一条极宽的路、避开危险的同时还可以顺便品评一番。
师夜光本来还想着,选一条人多的路,突然风里传来三记破空之声,
“嗖”、“嗖”、“嗖”,他心里一紧、赶紧悬崖勒马,三股气流从他耳边擦过,他心道,好险,眼看着三只羽箭便钉在了他身前半寸的地方。
师夜光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心想,有惊无险,有惊无险,还好还好、颜达留了情面,不然这羽箭就直接把他射穿了,反正他也不会死、顶多再养个几年。
不过既然没射中,自然是继续跑,他刚想调个头,却被一双手凭空拧了回来、箍得紧紧的,师夜光呼吸一阵急促、心跳如擂鼓,恍惚中,似乎有水滴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