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是晴天朗日,原本挂在天空的大太阳随着一声霹雳雷声响起,铅色的云层从东南方推了过来,天空短短的几分钟内黑了下去。跟着又一声爆雷,成千上万滴豆大般的雨珠从天空砸落,一下子,整个世界都仿佛弥漫在了水汽中。
青城火车东站外人影交错,拉着行李的旅客撑着伞站在路边,焦躁地对着出租车招手。搁在以往,出租车司机巴不得能多带几个人,但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太多的旅客选择坐上了出租车,车少人多。网约车、出租车、私家车都停在路边,应急灯闪烁着黄光,横七八竖八。每个人都按着喇叭,寻找着自己要接的人。
在瓢泼大雨下,所有人都慌了阵脚。
随着一道道喇叭声响起,一个站在候车厅的女生便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车上,越来越少。
她身穿“ONE MORE”的连衣印花裙,脚上穿着一双平底鞋,头上扣着一顶渔夫帽,背着一个淡黄色的小背包,看起来像是来青城游玩的游客。
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内心感觉孤单了起来。外面的天空黑云翻滚着,像是深夜。她不属于这个城市,她想着,如果黑夜降临后雨还没有停,她就只能站在这个孤单的候车厅看着这个灯火阑珊的城市,孤单的感觉弥漫了她整个心头。真像世界要把她给遗弃了一样!
候车厅类型于路边公交站的一种,不过很大,相当于三四个公交站,但并不封闭,在大雨漂泊下,偶尔会有寒风夹着细雨飘进来,凉得刺骨。梁春香捂了捂单薄的衣衫,继续漫无目的地等了起来。
要继续等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她想。
“小姑娘,要一起走吗?短时间内雨是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说是九级台风“海燕”过境。”候车厅外,一辆黑色奔驰C级AMG停在路边,一个男子探出头来说道。他穿着一件棕色的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渴望。
“现在不好打车,你在这里等一两个小时可能都没有车能搭你,我这里还有一个位置,看你一个小姑娘挺可怜的,要不要上来捎你一段?”
奔驰C级AMG,最差的车型都要六十万打底,其中2019款AMG C 63 S轿跑车能卖上一百多万。梁春香对车了解不多,但在同学的耳濡目染下,对车的行情都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我们不顺路的,就不麻烦你了。”梁春香摇了摇头。
“你都没说你要去哪,怎么会知道不顺路?即使真的没顺路也没事,就多跑一段路的事而已。”
梁春香还是摇了摇头。
男子似乎有点不死心,想继续劝道。但看着梁春香那坚定的眼神,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哎哎,兄弟兄弟!你可以捎我一段吗?我家在青南区长和小区那边。”一个缩在角落穿着短袖,打着寒颤的少年冲奔驰车主大喊。
“啊……长和小区呀?”车主犹豫了一下,“我们不顺路呀,我跟你不是同一个方向,你还是自己等车!”奔驰车主立马摇上了车窗。
少年撇了撇嘴,看着奔驰发出低亢的轰鸣声驶入雨水中,走了。他站起来在原地走了几步后,盯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愣出了神。最后把短袖后背的那一部分拉到脑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雨水中。
看着少年的狼狈的背影,一时间梁春香觉得他好悲哀,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又一道之字形的闪电在天空滑落,黑云更加的浓厚了,雨水哗啦啦的掉落下来。奔驰车主说的对,看来这一次是台风雨。青城市靠近大海,沿海地区就是这样,平均两三年就会有一次较大的台风过境,不过这一次来的比以前突然。在这陌生的地方,梁春香忽然想有个人能来接她,否则只能在这四面通风的候车厅里挨风吹了。
她摸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微信聊天界面给那个人发了个定位,没有多说。
接下来的几十秒里她一直默数着时间,一秒钟,两秒……
“OK,十分钟后就到!”那个人马上回了信息,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对她的事那么上心。
梁春香看了信息后就把手机给关掉,雨水顺着屋檐哗哗地往下流,她站在候车厅里看着雨水也楞着出神。原本已经计划好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首先要去青海滩游泳,晒晒太阳,听说那里是青城著名的景点,不可不去;第二天把整个城市的老街的面食走吃个遍,至于调研当地的风俗习惯和人文历史?后面再说吧!
但一切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台风打乱了。
等了十来分钟后,外面传来了低亢的引擎声。梁春香抬起头来,候车厅外,雨雾中两道车灯照亮了整条街道。
那是一辆淡蓝色的宝马8系,车头前的两个大鼻孔上有一个大标志,“BMW”,宝马车里面的中流砥柱,比刚刚叫梁春香上车的那台奔驰贵多了。
雨珠拍打在透明的挡风玻璃上,雨刷器不断地用力刮着,一层层的雨水被刮落在一旁。男人对着梁春香招了招手,笑容满面。
男人不大,看起来和梁春香一个年纪,穿着一件休闲套装,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格外的阳光。
梁春香拉了拉背包,对男人的笑容没有在意。
男人立马推开车门,张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了过去撑在她的头上,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几天后才找我呢,没想到你刚来就给我信息了,还挺意外的。”
“要不是下雨,我才懒得见你。”梁春香直接走向副驾驶,随手开门冷漠说道,男人急忙跟上。
男人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对梁春香的冷漠没有丝毫介意,等她上车后扭头也钻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把雨伞给收了起来。
“这一次台风来的很突然,前脚我还在老市场那边嗦粉,后脚天就立马黑了下来,那大风吹的,都快把那个粉摊给掀了。”男人继续说道。
梁春香看着前面雨珠在玻璃上呈现出一道道水痕,没有理他。男人还是像以前一样,酷爱吃路边摊的东西,他说,路边摊的东西吃起来回味无穷。
扭动钥匙启动,汽车的引擎声发出动听的声音,男人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仿佛能清晰的感受到汽车就是他身体延申出来的一部分。打转方向盘,转头,一气呵成。
“2019款 840i 四门轿跑车,落地价要差不多要一百万,3.0T 340马力的发动机,最高车速能达到250千米每小时。我大一的时候都想买了,自己存了钱,然后求我爸给我一点补贴后才买的。”摸着方向盘,男人有点吹嘘。
“哦!”梁春香面无表情。
梁春香不懂什么马力什么发动机,这些都是男人的最爱,他们可以像女人一样研究不同的包包和口红色号。
男人又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但他习惯了,如果哪天梁春香对他有好脸色的话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利索地扭动着换档杆,这台新宝马在雨中留下了一个蓝色的车影。
“这是你第一次来青城吧?等这一次台风过后我好好带你逛逛,虽然这是一座小城市,但也有很多年的历史积累,可是有不少好玩和好吃的东西。”
“特别是我今天吃的那个酸辣粉,美味的很,不像那些什么餐厅,做的东西花里胡哨的,没那味,真正的美食一直都是在街头的地摊里。”
男人自从上车后就一直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即使梁春香不搭理他。
“你过来的时候有找地方住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先在我家住上,到时候你想在外面住再搬出来……”男人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梁春香突然说道,无头无脑。
“啊?哦……有点进展了。”话题跳的太快,男人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再过几天就能得到结果了。”
“纪单杭,这次你提前那么多天回来可别整天都想着吃,夜长梦多,你别以为我们这次真的是调研当地的风俗习惯和人文历史?出了意外我们谁的承担不起。”梁春香冷冷地说道。
“不至于吧?”
“希望这次别出什么意外。”
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雾,车辆已经稀少,路边的树在风吹下哗哗摇动,风比刚才还要大了,天空还是漆黑如墨,她扶了扶额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
我该怎么回家?
另一边,陈文撑着一把雨伞在雨中艰难的行走,大风吹动,这把小雨伞随时都像快要散架,一不留神就会被风给吹走。大雨低落在地,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鞋子,一瞬间,陈文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
“谁能来救救我?”陈文欲哭无泪。
早在半个小时前,市政府发布应对台风通知,各中小学提前放假。学校急忙放学,陈文就准备收拾东西好提前跑路。
也行是因为台风的原因,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一台公交车路过,陈文咬咬牙一路狂奔回家。
大雨中,鞋已经湿了,穿着难受,陈文干脆脱了下来拿在手上。
一个穿着校服,撑着一把灰色小雨伞的学生在大雨中格外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