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山映照夕阳金色的余晖,落于李家庭院一角的香樟上,又透过垂枝的缝隙,落满了正在树下翻阅医书的他的衣裳。
他就是陶然,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找到给他阿姊,也就是我,医治伤疤的药。
“公子,喝点水吧。咦?你为何在翻阅医书?公子不是商人吗?难道对这行医也感兴趣?”
这时,那李家媳妇,沈夕若端着茶杯轻轻地递给了陶然,笑问道。
“谢姑娘。在下对行医并不感兴趣。实不相瞒,其实我到下唐来,并不是为了经商,而是为了给我的阿姊寻药。”
陶然合上书,蹙眉说道。
“寻药?敢问公子的阿姊是得了什么病?”
沈夕若的笑容渐渐消散,她一脸关心地问道。
“我阿姊被熊抓伤了脸,不过好在她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可是她的脸……我阿姊自从毁容后,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而她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陶然发誓无论遇到千难万险,都一定要找到给她疗伤的药,治好她的脸。”
陶然握紧右拳,咬着牙,坚定地说。
“那公子现在可有找到良药?”
“没有。”
陶然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夕若愿意帮助公子。”
“沈姑娘,你要如何帮我?”
“公子请跟我来。”
就这样,沈夕若将陶然带到了她的卧房。她翻出一个古铜色的木盒,又把一本书从木盒中取出,递给了陶然。
只见那蓝色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医宗玉案”四个金色的大字。
这可是神医沈泽延的毕生心血,一个普通的村姑怎么会有这本医书呢?陶然见了那如雷贯耳的四个大字,心中不免有诸多疑惑。
“沈姑娘,我看这医书不凡,你为何会有这本书呢?”
“其实这本书与我的身世有关。”
沈夕若凝望着那本医书,满目哀伤。
“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懵懂的稚童。我依稀记得,有一天我和父亲去街上游玩,我偶然间看到一个男人提着一盏好看的兔儿灯,就一直追着他跑。而我父亲因为看杂耍,就没注意到我已经走丢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因为那一天,我被一个人贩子抱走了。随后,我就被卖到了这里,做了李家的童养媳。虽然李家人一直对我很好,可是那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的父亲。而这本书和这个兔儿瓷坠就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很想他,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过我,他现在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孩子?是不是再也没有思念过我?”
沈夕若从玉颈上取下一串系着兔儿瓷坠的项链,那瓷坠上还印着“夕若”二字。她一边将自己如萍的身世娓娓道来,一边怆然泪下。
“没想到,沈姑娘的身世竟如此坎坷。但在下相信你的父亲一定和你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思念和牵挂着你。那沈姑娘可知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陶然满眼怜惜地望着沈夕若,犹豫着自己是否要将自己的猜测——沈姑娘之父就是神医沈泽延这事告诉她。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只记得我父亲姓沈,我叫沈夕若。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夕若低着头,不住地叹息。
“我常常翻看这本医书,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记得这书上好像有公子要找的药。所以夕若就把它借给公子一看,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它。”
“沈姑娘,谢了。姑娘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必会报答姑娘。”
陶然十分感动,对着沈夕若拱手作揖。
在翻阅了厚厚的《医宗玉案》数日之后,陶然终于找到了治疗面上伤疤的药方。不过这其中的一味药材乃是稀世奇药——紫茜仙的花苞。
那紫茜仙生在上唐国青要山青女峰的悬崖峭壁之上,千年难遇一株,又极难结出一朵花苞。所以要得此药,难于登天。
在告别了沈夕若之后,余峤和陶然一行就离开了下唐明川。余峤谎称要去下唐京城,安都探亲,所以也与陶然惜别了。
其实,他只是通过了另外一条路也来到了陶然要去的上唐国。只不过,陶然去了洛城的青要山,而他却去了上唐的国都——临暄。
天刚亮,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的猿鸣在深林中回荡,陶然一行就在青要山的山脚下收拾好了昨夜露宿的行李。在走了好几个时辰的山路后,他们登上了云漫雾绕的青女峰。
青女峰山险崖陡,挺拔雄奇。从山崖下眺望,便可将整座洛城一览无余。而青女峰之下的万丈深渊则是波涛滚滚的洛河。
这洛河十分危险,常常有巨大的漩涡将过往的船只吞没。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船只经过这险境。
牟亦川一边将绳子牢牢地系在少主,陶然的腰上,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少主,你一定要亲自下去采紫茜仙吗?还是让小人们先来吧。”
“这里太过危险,还是我先来。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们再下去采药。还有,记得替我照顾好阿姊和义父。”
陶然仔细地检查好绑在身上的绳索之后,就毅然地下了青女峰。
他慢慢地行走在峭壁上,四处寻找着紫茜仙。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竟然真的在一处青石缝间看到了一株紫茜仙紫蓝色的花骨朵。
他慢慢地向那花苞靠近,谁知这时竟有一双金雕从他的头顶飞驰而来,不断地向他发起凶猛的攻击。
“难道这就是守护紫茜仙的灵鸟,虎头金雕?传说这金雕凶猛异常,贪食人首。难道我今日就要葬命于此?不管了,我一定要替阿姊采回紫茜仙。”
陶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拔剑出鞘,挥剑抵御着虎头金雕的攻击。可是那两只金雕着实凶猛,疯狂地扑向他。
因为陶然的动作太大,绳子在崖壁上不断地磨损,最终绳子就突然断了。陶然冷不防地就跌向了万丈深渊,生死未卜。
夜幕降临,上唐的临暄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神医沈泽延穿过长长的宫巷,出了宫城,走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这位老爷,买个兔儿灯吧。回家可以送给孩子玩。”
这时,一个叫卖兔儿灯的小贩微笑着伸手拦住了他。
“兔儿灯……”
沈泽延看着眼前精致可爱的兔儿灯,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他记得女儿曾经最喜欢玩兔儿灯,最喜欢骑在他的脖子上看杂耍,也最喜欢在他的手上画小乌龟了。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女儿一直是杳无音信,夫人也因为女儿的失踪久病成疾,早已溘然长逝。两鬓斑白的自己在这红尘中,竟成了一只缥缈孤鸿,终是要孤独终老了。
“哎,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就别看那么久。别耽误我做生意,走走走。”
“我买一盏兔儿灯。”
“好嘞。给。”
沈泽延的思绪终被小贩粗鲁地打断。他想了想,掏出三文钱,买下了一只牙白色的兔儿灯。
这时,他却突然感觉有几束奇异的目光飘了过来。他回头一望,发现了几个行踪诡异的男子假装在买东西,其实是在躲闪他的目光。
“看来是有人在跟踪我。”
沈泽延心想,然后他就加快了行走的步伐。这时,那几个男子也觉察到他们已然暴露,就干脆追着沈泽延跑了起来。
沈泽延一路奔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深巷。这时,他就被那群男子前后围堵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我们无意冒犯先生。还请先生看看这枚玉牌。不知,现在先生可否愿意和我们走一趟?”
为首的一个男子举起一枚玉牌,笑着说。
“原来你们就是……”
沈泽延凝视着玉牌上的图案,心中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