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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大》:你是回头客

叶蓁蓁在爸妈家养伤,起先觉得伤了右手臂什么都做不了,闷得慌,幸好她本来也不是勤奋型人格,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

她妈在厨房里烧菜,叶蓁蓁自告奋勇帮她剥毛豆,她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篮子和盘子,篮子用来放豆壳,盘子用来放剥好的毛豆——这场景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叶蓁蓁慢吞吞地剥着毛豆,跟妈妈说闲话。

“韩统女儿好看吗?”

“好看的。他跟他老婆都挺好看,小孩像谁都不会丑吧。”

“他老婆长什么样啊?你是不是给我看过照片?我总记不住。”

“对,给你看再多也没用。就是那种好看又记不住的脸。”

妈妈在炒菜的间隙,扭过头问她:“那一湛知道吗?他有女儿了这事。”

“当然啦。韩统结婚的事她就知道。”

“你们俩现在还要好吗?怎么你回杭州也不见见她?高中时她每个礼拜都来我们家吃饭呢,现在也不来了。”

“妈——”叶蓁蓁拖长声音抱怨,“人家每天上班有正事的。而且我这打着石膏,我见谁呀我。”

“你声音那么响干什么?毛豆剥得怎么样了?”她妈看了看盘子里一小勺可怜的毛豆,踢了叶蓁蓁一脚,“你起开,我来。”

叶蓁蓁起身把板凳让给妈妈的时候,听见她一声叹息:“哎,陈一湛这小孩,就总是运气差一点。”

这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话,但叶蓁蓁没法反驳。

那年高考,数学卷空前地简单,叶蓁蓁这种常年不及格的人都考到了一百三以上,知道全省名次的时候薛泽连声感叹“傻人有傻福”;周密正常发挥;苏青青则一骑绝尘,考了市文科状元,一整个夏天都在被培训机构邀请演讲。只有陈一湛考砸了。

分数出来后,韩统想过帮她张罗出国,可是陈一湛拒绝了,她说:“我就按照这个分数填学校吧,挺好的,你别瞎操心了,我们家也负担不起我出国的费用。”

韩统当时年轻气盛,张口就是“我让我爸妈供我们俩的学费”,可是陈一湛虚弱地笑笑,说:“你别逼他们。”

她不说,韩统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大话。在学校里虎虎生风的人,出了校门,也就是只能依赖父母存活的小男孩,他父母怎么肯真的给陈一湛一笔教育基金。

暑假过后,苏青青北上念书,叶蓁蓁跟周密当然都选的上海,韩统出国,只有陈一湛一个人留在了杭州。

叶蓁蓁跟周密的关系,是大四的时候恶化的。

他们俩坐一起吃饭的时候,周密收到微信,显示是来自“王伟”的,一连好几条,他却毫无点开的意思,叶蓁蓁说:“你不怕有急事吗?这人是谁?你同事吗?”

周密说:“嗯,同事,但我现在不想聊工作。”

叶蓁蓁说:“王伟是男的女的?”

周密说:“这名字了,还有可能是女的吗?”

叶蓁蓁说:“如果是男的,为什么不能点开呢?还是为了不引起我怀疑,故意给人家改这么一个名字?”

周密说:“你把你当福尔摩斯的这股劲拿来写你的论文行吗?”

叶蓁蓁给他打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她心惊肉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打给他室友,问能不能帮忙找一下周密。室友很快给她回音:“嫂子,周密电话打通了啊,他说他在跟朋友吃饭,之前没看到你的来电。”

叶蓁蓁再傻也知道,他不是没看到,就是存心不想接,但对着他的室友,她还是撑着面子说:“好的,他也回电我了,谢谢你。”

其实哪有什么回电,手机上显示的周密的消息是:“?”

可是二十二岁的叶蓁蓁只敢找碴,不敢真的提分手。

她满脑子都是,她都大四了,学校里都是熟面孔,她挑挑拣拣觉得再没什么合适的人。她预想的是她在本校读个研,然后毕业就跟周密结婚,婚后找个闲职,算半个职业女性,同时又有空兼顾家庭。至于赚钱的事,所有人都跟她说不必担心,她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自己家不算优渥,但也算宽裕,周密家里更是能替他们安置好一切。她父母也衷心支持这种活法——当初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就想好了——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她觉得这就该是她的命运。

所以有天坐在副驾驶上,叶蓁蓁装作不经意地问周密:“我爸妈这个春节想约你爸妈一起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周密把车开得很平稳,只有语气里有点波澜:“蓁蓁,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我们俩的事情……”

叶蓁蓁嬉皮笑脸地打断他:“你怎么一天到晚想我呀,那你想想什么时候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周密扭头看她,她是笑着的,笑得整张脸绷紧了,像是一松懈就会哭出来。他心里不忍,他其实一直不是什么杀伐决断的人,所以他稀里糊涂地讲:“那我回头问问我爸妈吧。”

叶蓁蓁笑着扳手指给他讲心里的计划——“我三月份论文答辩结束,然后就可以出去玩啦,你想想看我们去哪。哦对了,我六月份毕业典礼,你一定要来哦。记得给我订花。我想要很拉风地毕业……”

她忽略掉心头越来越沉的预感,喜滋滋地设想着“大学毕业订婚,男友学业双圆满”的人生赢家画卷。

但怕什么就会来什么。那年寒假,周密临时翘掉了两家人的见面,他爸妈和她爸妈都在,叶蓁蓁左等右等他都不来,只收到他一条微信,他说:“蓁蓁,我真的没想好,再缓缓吧。”

叶蓁蓁都忘了那次见面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后来一切进度都变得飞快——

她仓促决定出国。幸好她大学期间因为没事干考过雅思,所以赶上了申请季的尾巴。毕业典礼那天她压根没去,高中同学聚会她也不去,陈一湛告诉她周密大学毕业去了北京,跟朋友一起创业,做一款手游,叶蓁蓁只木讷地说“哦”。八月份,她在浦东机场告别父母,一个人拖着三个巨大的行李箱飞去了伦敦。

她从来没告诉过周密,那是她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坐在经济舱里十二个小时,旁边是一个鼾声如雷的白人大爷,叶蓁蓁一分钟都没有睡着过,所幸整个机舱里一片漆黑,可以供她尽情流泪。到了希斯罗机场,她直奔卫生间洗了个脸,然后用一口不怎么样的英语拿行李、买火车票、上车,再跌跌撞撞地找到中介替她租的公寓。公寓里没有床,所有家具都要她自己去买、去装,可是叶蓁蓁没力气了,她一进门就坐在地板上,靠着墙想歇一会儿,结果一睡就是十个小时,醒来后发现是第二天的早晨。高纬度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地板上,叶蓁蓁意识到她已经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没有告诉周密,在那之后,她其实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但还是有很多事情她没想到。

她没想到周密家里会出事。陈一湛告诉她“周密爸爸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了,他妈去了澳大利亚,大概那边有个亲戚”的时候,她心情复杂。幸灾乐祸有,毕竟他就是仗着父亲节节高升不肯轻易地结婚;伤感也有,她喜欢的就是周密身上那股举重若轻的劲,她怕随着他父亲的垮台,他那些小清高小散漫都不见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伦敦再次遭遇爱情。虽然这段爱情影影绰绰,旁人统统不知道。

她更没想到,几年以后,她跟周密居然真的结婚了。

叶蓁蓁想,换作十八岁的她,一定会大跌眼镜——“这样也能结婚?”

二十九岁的她只能笑着点点头:“做人,不就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叶蓁蓁在杭州家里混吃等死的时候,周密正在同时应对老板和下属的焦灼。批号下不来,新游戏上线不了,就意味着收入全靠之前那几个能赚钱的游戏。在重新开始审批之前,他们要靠存货过冬。几个创始人现在都对运营数据格外敏感,他们每天开会,恨不得让周密每天都准备一个增加日活量的策划案。晚上他终于回到家,看到空着的枕头,一边想幸好叶蓁蓁不在,不然她在家当独臂大侠,不知道能闹出多少事;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她要是在就好了,他会觉得安慰很多的。

他以前加班回到家,叶蓁蓁睡了,他做什么都得轻手轻脚不大自在。但到了卧室,看到她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叶蓁蓁不肯穿厚衣服,所以他们家到了三四月还开空调,加湿器呼呼运转着,她脸上一片红晕,睫毛很乖巧地贴在眼睛下的皮肤上——他有时会忍不住俯身亲她一下。

就连叶蓁蓁偶尔累了,有很轻微的鼾声,他也觉得非常可爱,他喜欢拍她睡觉的视频,被她发现过一次,叶蓁蓁嚷着要他删,周密不肯,只说“你怎么那么像小猪”。叶蓁蓁白他一眼,恨他只会说这种土味情话,周密于是补上一句,玫瑰色的。

谁也不知道玫瑰色的小猪长什么样,但叶蓁蓁在他心目中,就是“玫瑰色的”。

所以这个凌晨,周密在厨房里想找一瓶油醋汁蘸鸡蛋吃,却发现厨房的柜子里藏着一包烟的时候,愣住了。

他不抽烟,那烟是谁的,不言而喻,尤其是还要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她有时睡不着会爬起来喝一杯这事他是知道的,但一想到她还背着他抽烟——他真的费解了,她有什么事情好不开心的呢?

他回想她的日常——

看杂志、看资讯、刷Ins、买衣买鞋买包买首饰、出门拍照、回家写两篇稿子,就是她全部的工作内容。

有次他看她愁眉苦脸的,问她怎么了。叶蓁蓁靠在沙发上,用生无可恋的语气给他讲:贵妇A跟贵妇B翻脸了,因为贵妇A的孩子生日宴,请了贵妇B的孩子,而贵妇B没有回请她。现在贵妇B喊叶蓁蓁去参加一个茶室的活动,她不想去,因为去了就得发朋友圈,发朋友圈就会被贵妇A看到,贵妇A看到就会责怪她没有同仇敌忾,觉得她是B那边的人。

“那你别发朋友圈不就行了?”

“不行啊——”叶蓁蓁一声哀号,“那样贵妇B就会觉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她一起玩,把她也得罪了。”

“那你分个组?”

叶蓁蓁苦笑:“我都多大人了,我还得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整个事情都够无聊了,也不在乎更无聊一点吧?”

“哎,”叶蓁蓁重重地叹了口气,“做人太辛苦了。”

周密调侃她:“做人做成你这样……也没有很辛苦吧?”

叶蓁蓁把他扑倒在沙发上,用靠枕闷住他的脸,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是跟他结婚不开心吗?他以为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呢。

在他们的大学时代,两个人都算不得模范情侣。周密那时还有架子,买花让人送到叶蓁蓁宿舍可以,但情人节要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在大街上走,那不可能。陪她逛街可以,但叶蓁蓁有次让他在宿舍楼下等了半小时,下来的时候,周密早就没人影了。

那几年周密的父亲又提了一级,退休年龄延长到六十五岁,周密也有些心痒,觉得父亲的能量起码还能再庇护他二十年,对这段关系的态度也游移起来。可是叶蓁蓁不懂得“事缓则圆”的道理,他越是举棋不定,她逼得越紧。周密开始实习,叶蓁蓁还是成天晃悠,而且专挑周一下午的例会时间跟他找碴。他猫着腰躲出去接了四五次电话后,真的觉得够了。

当然他最受不了她的蓄意挑衅。有天叶蓁蓁兴冲冲地说要来陆家嘴接他下班,他本来是挺开心的——他知道她不喜欢陆家嘴,说“没有活人气”,不巧那天整个项目组加班,周密不好早走,于是不断发消息给她,让她先在附近餐厅点菜。他赶过去已经是九点,可是他心急火燎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叶蓁蓁跟另一个男生朋友吃剩的满桌残羹,她用那种存心看戏的语气招呼他:“一起吃吧,我叫服务员再加两个菜。”

周密把门摔得震天响。

再到后来,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又收复了一些,还是觉得屋里空荡荡的,于是又把叶蓁蓁捡了回来——他知道这个词她不爱听,可他真的觉得,她是被他捡回来的。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叶蓁蓁从伦敦毕业回国,住在杭州家里,她妈看她横竖不顺眼,说:“又没正经工作,又没男朋友的,你活得跟个二流子一样。”

她本意是想勉励叶蓁蓁去考公务员的。但叶蓁蓁开始了地毯式搜捕的相亲。她问韩统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想了想又补充说:“最好你认识,又跟你不太熟的那种,听起来比较靠谱。”

韩统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靠谱的朋友的,积极给她输送过一些人选。其中一个是一线基金的合伙人,三十九岁,刚离婚。叶蓁蓁很上心。他约她在上海吃饭,她就特意定了那晚上海的酒店,当然不是为了吃完饭开房,她是奔着结婚去的,得做足端庄的姿态。她是为了能聊得晚一点,如果要赶晚上九点半回杭州的最后一班高铁,这饭就吃得太仓促了。

那天周密也在上海,他刚好被一个合作方放鸽子,就想约韩统吃饭。韩统在电话那头窸窸窣窣地笑,说:“你想看个热闹吗?叶蓁蓁晚上相亲,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韩统后来无数次扪心自问——他真的只是恶作剧。但之后的剧情完全超乎他预料。

餐厅人很少,是叶蓁蓁喜欢的那种“冷冷清清一身随时要倒闭气质”的餐厅,桌子跟桌子之间隔得很远。周密跟韩统坐在他们那桌的斜后方,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神态。

叶蓁蓁那时候是真的想快点把自己交代掉。冷菜上了一盘素鲍鱼,相亲对象拿筷子去夹,怎么也夹不起来,她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反而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放到他盘子里。

“他说你是时尚博主?”

叶蓁蓁平时最烦她妈喊她去考公务员。但这时她一阵心虚,生怕对方觉得时尚博主前途不明确、收入不稳定,她连忙说:“我刚从伦敦回来,之前边读书边在社交平台上写点东西玩,有一点小名气。爸妈朋友给介绍了一些去处,最近在看,但确实没有很着急——反正爸妈也养得起我。”

说完叶蓁蓁就想给自己点赞,这话真是集各种方位的装×于一体。

相亲对象倒没有纠结于她有没有工作这个话题。他问她:“那你平时喜欢干什么呢?”

叶蓁蓁努力想说点有趣的答案,但讲出来总是这些:旅行、看小说、看电影……

她内心一阵绝望,他见过的每个女的,大概都是这些爱好。她们像一个池子里的鱼,其实没什么分别。她有时也疑惑那些男人挑挑拣拣个什么劲。

他问她:“那你去过几个国家啊?”

叶蓁蓁傻掉了,她想谁会没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去过几个国家啊。她觉得对方这话问得很没见识,像个三线城市刚出过两趟国的人问的。在伦敦,留学生之间装×的时候都会说,“我是不去南欧的,脏乱差,讨厌”,他们只去物价奇高还性冷淡的北欧。但是叶蓁蓁仍然耐心回答:“三十几个吧,我没数过。”

相亲对象点点头。他没有不喜欢她,他挺喜欢这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如果十几年前他没发迹时遇到她,大约都不会正眼瞧他一下的女孩。他说:“那你是文艺女青年吗?”

叶蓁蓁有种被刁难的感觉。她说:“我不算吧,我只是文艺爱好者,我喜欢电影小说里那些复杂的情感,但我不会想着要体验一遍。对我来说那些是佐料,不是正餐。”

“很好。”相亲对象笑了出来,“不是文艺青年就好,你们这些吃穿不愁的女青年,很容易被一些情节或者句子拐入歧途,那人生就毁了。你们只要踏踏实实地享受现有的一切,你们的人生是毁不掉的,但你要是整天想着灵魂、真爱、自由……那你就完了。”

叶蓁蓁也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今天她穿的鞋子是RV方根,鞋跟三四厘米高,据说RV这款鞋子叫好嫁鞋,因为显得又白富美又不像高跟鞋那么盛气凌人。她觉得自己蠢透了。她是自己送上门来被教训的。她想她平日喊的女权平权口号都是假的,就为了一个看起来体面的归宿,她可以随便把自己捏成“成功人士”们喜欢的样子。她蠢透了。

相亲对象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突然闪现的人影吓了一跳,是周密。

这是他们暌违三年后的第一次碰面,叶蓁蓁惊得连起身都忘了。周密却自来熟地让服务员搬来两张椅子,坐到她身边,说“哎呀好久不见”,还招招手,让愣在座位上的韩统也一起过来。

周密突然出现,叶蓁蓁短暂地失神过后,在短短几秒里,迅速温习完了他们之间的仇恨,是他呀,就是他把她逼到坐在这里相亲的,他还要来看笑话。他还要看她为了嫁出去多么努力。所以她悄悄地把椅子搬到了相亲对象的这一侧。

周密并没有搅局的意思,他跟她的相亲对象握手,相亲对象把他的名片给周密,周密收下,又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出来吃便饭就没有带名片夹。”相亲对象宽容地说没什么,又问他现在在做什么行业,周密答了公司的名字,男人说:“我知道这一家,你们是融到……”

周密抢答说:“C轮了。”

于是这彻底变成了一个工作局。韩统负责穿针引线,同时吹捧他们两个人,叶蓁蓁只有给他们添茶水的份。

吃到九点多,服务员过来提醒餐厅将要关门,韩统主动买了两桌的单,相亲对象拉着周密的手,说:“不如我们续下一摊?”

周密说:“不了,我们仨是同学,好久不见,今天刚好叙个旧。”

相亲对象说“那当然”,于是跟叶蓁蓁打了个招呼就打算走,临走前还加了周密微信。

剩下他们仨站在餐厅门口。周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吧,我们聊聊。”

叶蓁蓁一肚子的气,只觉得今天的酒店算是白订了。她想跟韩统兴师问罪,她觉得韩统有病,拿她的终身大事当猴戏看,可韩统早就溜了,周密半哄半拉的,把她带上了出租车。

上了车,周密狡猾地坐到副驾驶上,留她一个人坐在后排,叶蓁蓁想掐人都找不到机会,只好看着窗外生闷气。

周密沉默了半路,突然乐了,说:“哎你那相亲对象给我发消息了,说明天要约我谈谈,怎么那么拼?搞得跟真的一样。”

叶蓁蓁更生气,她意识到自己在相亲对象眼里远没有周密有价值,她于是恨恨地说:“一个土包子,搞不明白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张口就问我去过多少个国家。”

周密笑,笑完了施施然说:“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刻薄嘛,人家跟你找个话题也不容易。”

他看叶蓁蓁不说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问她:“你在上海住哪?”

叶蓁蓁直接拍了拍司机的后座:“师傅,你帮我送到璞丽酒店就行。”

周密彻底大笑出声:“你真舍得花钱啊,为了相亲跑来上海住酒店,这是多恨嫁啊叶蓁蓁?”

叶蓁蓁正要动怒反驳,就听见他笑嘻嘻地说:“你要真那么急,不如咱俩,再凑一块吧。”

然而在周密的版本里,这个故事要更复杂些。

在叶蓁蓁之前,周密有一个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叫方颀珊,是他老板给介绍的。方颀珊的爸爸是某央企高层,就冲这一点,周密妈妈就无限满意。

他们那时候在闹分手。方颀珊嫌周密不够殷勤,周密又觉得她太喜欢上纲上线。但他们分得很客气,导致周密的妈妈总觉得还有转圜余地,她有许多次在电话里说:“你看,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了,你岳父那边有能力的话,能帮你省去很多麻烦,结婚其实是两家人的事情。人家女孩子都不计较我们家的情况,你更应该珍惜。”

周密不是乐意给自己添麻烦的人,可是他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把叶蓁蓁带回了北京。

周密觉得这是因为他跟叶蓁蓁相处更舒服。比如她跟他那天早上在酒店醒来,发现十点了,酒店供应早饭是到上午十点半,周密就问她:“你要吃早饭吗?你买了早饭对吧?”可是叶蓁蓁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说:“不吃了,谁爱吃谁去吃。”最后他们彻底醒来是十一点,叶蓁蓁问他:“你想吃耳光馄饨吗?我叫一份外卖到酒店里来。”

周密喜欢这股任性、不把钱当钱、金钗沽酒的劲。他跟方颀珊在一起吧,感觉时刻都在被考察是不是一个好丈夫。没有人喜欢被考察,更何况周密脑子里还时不时冒出“为了这么点好处至于这么夹着尾巴做人吗”的牢骚。他跟方颀珊一起去日本玩,方颀珊非要买那些很便宜的化妆品,周密心想:“这国内买不到吗,这一大袋跟国内买差价也不过一两百吧?”可是方颀珊执意要买,周密就只好帮她拎袋子,手指被塑料袋勒出红痕,心里叫苦不迭。

他跟叶蓁蓁在一起就感觉回到了少年时代。在外滩,叶蓁蓁看到了一家卖白糖糕的小摊,她兴奋地说“要买”,周密说“那你买”,叶蓁蓁说“你请我啊”,于是他请她吃四块钱的白糖糕,买了四个。叶蓁蓁拉着他一起坐在马路边上吃,每一个都是她咬一口,然后塞到他嘴里让他吃完。周密心想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干这种事情呢。他老板也很喜欢送小女友爱马仕,然后带她去大食代吃麻辣香锅。

周密也不是没有左右摇摆过。刚把叶蓁蓁带回北京那阵子,他人在曹营,但也隔三岔五地给方颀珊发个消息送个花示好,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多线程工作,周密还是摆得平。

最后在这段三人关系里一锤定音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那天晚上快十点,他跟叶蓁蓁从商场里走出来,商场前面是一排台阶,台阶旁边是一段用石头砌成的有坡度的路,平时只有小孩子会不走台阶,从上面俯冲下去,但那天叶蓁蓁喝了一点酒,死活要走那一段坡。

她穿着细高跟,周密没办法,攥着她的手不断往后使劲,以防她冲得过快摔下去。

等到了那一段坡度的尽头,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高度,叶蓁蓁突然说,她要直接跳下去。

周密毫不客气地说:“别发疯,你穿着高跟鞋呢,一会儿脚崴了又要哭。”

叶蓁蓁摇头,坚持说:“我要跳。”看周密脸色不悦,她改用小声说:“你接住我嘛。”

晚上有风,商场门口有灯,叶蓁蓁的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他只能看清她鼻子以上的部分。那个场景很微妙,她用耍赖的语气说着一个很幼稚的请求,尾音拖得老长,听起来像是喝醉了,可她的眼睛很清明,他知道她在试探他的态度。姑娘这是跟他较上劲了,她就是想装醉探个底,看他能对她纵容到什么程度,别看她一副浑不在意的醉态,他看出来了,她连手指都不安地绞在一起呢。

他可以一走了之,退到三米外,看她怎么一个人收场。但周密叹了口气,还是张开了怀抱,说“跳吧跳吧”。

叶蓁蓁其实压根就不敢跳,作为贪生怕死第一人,她一听周密说完,就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周密嘴上还在装模作样地训她,心里想的却是,算了。人生短短几十年,算了。图点高兴吧。

叶蓁蓁在前面踢踢踏踏地走,不断抱怨高跟鞋磨脚,周密故意落在后面,一面敷衍着她,一面拿出手机给方颀珊发消息,说:“咱们还是好朋友,有空多聚聚。”

周密有时候想,可能人跟人的脚踝之间,真的连着一根线。有的连的是蜘蛛丝,轻轻一扯就断,有的却是粗麻绳,很经得起磨炼。这个想法他跟叶蓁蓁说过一次,她一脸期待地问:“那我们俩之间是什么?”

周密想了想,说:“镣铐吧。”

叶蓁蓁撇嘴,说:“那你干吗还跟我结婚?”

周密长叹一声,说:“认命了。”

他对着叶蓁蓁,很难说出什么好听的,这不能怪他,叶蓁蓁是给三分颜色,登时就能给你开一家染坊的人,她特别高兴的时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子两边会有很细小的褶皱,挺可爱,但也真的挺欠揍的。

叶蓁蓁是知道方颀珊的存在的。有次他们散步路过方颀珊的单位楼下,好死不死,狭路相逢,方颀珊盯着叶蓁蓁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叶蓁蓁也报之以好奇的目光。方颀珊都走好远了,叶蓁蓁还在频频回望,周密扯了扯她的手臂:“别看了。她们都是过客。”

叶蓁蓁倒是没生气,但这种时候,面子上总要计较一番,于是她问他:“那我是什么?”

周密就是周密,他没有给出她预想的“你是未来呀你是永恒呀”这种肉麻但标准的答案。他淡淡地说:“你是回头客。”

成年人复合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但百般算计,还是敌不过恻隐。当他看她坐在相亲的餐厅里,把自己的自尊心敲碎,去努力接住每一句话,周密觉得难受。他已经适应了当一个很正常的成年人,但他总觉得,叶蓁蓁不该是这样的。人人都会老,都会滑向平庸,但其中不该有她。

他晚上跟同事聚餐的时候又想起她来。他给她发消息,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蓁蓁许久没回他,坐在他旁边的陈桔看他心神不定,就把自己面前的威士忌推给他:“老板,喝酒。”

周密看向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陈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大学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后来我要出国,他要工作,就分了。”

“哦。”周密喝完杯子里的酒,没有了追问的兴致。

“不过我要是想找,还挺想找你这样的。”

周密笑了。

“真的,”餐厅里人声鼎沸,同事们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在聊什么,陈桔很认真地说下去,“就是,活得特别有条理,工作和家庭分得特别开,也各自都不耽误。又有责任心,把太太照顾得特别好。”

“你又没见过我太太……哦你见过。”

“嗯。她好少女哦,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周密手抵在鼻子上,默默地想,他对叶蓁蓁,是真的有一点责任心在,这个责任心甚至跟婚礼上说的那些盟誓无关。很多年前,高考结束后,他们几个想结伴去台湾玩,其他人的家长都爽快同意了,只有叶蓁蓁爸妈一万个不放心。最后周密急了,直接打电话给叶蓁蓁的爸爸,详详细细地说了旅行计划,末了添了一句:“我会照顾好她的,一定会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觉得,他就应该照顾好她。周密其实不太懂爱情到底是什么,早先跟叶蓁蓁在一起糊里糊涂的,更像玩伴,跟叶蓁蓁分手后也贪玩过一阵子,但他在女人身上没有太强的胜负欲,人家要是喜欢他,那就喜欢,不喜欢他,他也懒得花钱和精力去追。

后来他爸爸出事,他忙于收复从前的人生,更不会去想“爱情”这种命题了。可是他对蓁蓁的那点责任心,无论如何,都跟爱情沾边吧。

“我觉得她能嫁给你,很有福气。”陈桔说这话时语气真诚,她是真觉得周密什么都好。她虽然初入职场,却也听说了合伙人们的不少破事。比如有一个号称每周末要回上海陪太太和孩子的男人,其实让助理订的除了回上海的机票,还有四季酒店两天的房间。

只有周密,她刚来的第一天进到周密的办公室,清清爽爽,只在墙壁上挂了一幅字,写着“十有九输天下事,百无一可意中人”。字她认得,可是没有盖章也没有落款。周密看她在打量字幅,就解释说:“哦,我太太写的。”

那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周密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眼里的崇拜不像是装的,所以他只是扑哧一笑,他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大学毕业刚来北京时的荒唐生活。他现在不爱跟同事们一块玩,说到底,是看不上——他们如今玩的,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他们连娱乐都是穷兵黩武式的,熬出头来的人生,连玩乐都带有苦涩的补偿性质。没劲。

周密有一点醉了,他酒量一直不好,喝多的时候他会允许从前的自己跑出来一会儿。人学会了一件本事总是很难忍住不用,周密也是,他有时也会顺手撩拨个小姑娘,跟喜不喜欢没关系,纯粹就是技痒。所以此刻,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眼神却温柔得让人不禁往一切龌龊处想,他对陈桔说:“你以后见的人多了,就知道都是假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陈桔会固执地摇摇头,但他也就是笑,他说“你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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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若水飞逝,你依旧落在我梦境的最深处。——苏流年哥哥,如果我真的就此跌入永无止境的梦,请你一定唤醒我,因为,我爱你。——苏落梦苏流年:“小笨蛋,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苏落梦:“大坏蛋,你怎么可以让我忘了你整整四年!”禁忌的兄妹之恋吗?并不。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你想探求流年与落梦的故事,请跟我来。
  • 归尘镜中花

    归尘镜中花

    初出鸟界,洛泱对任何事物颇感兴趣,听闻那灵亭山正广收弟子,洛泱自小便天赋异禀,很是感兴趣,化名前往。一日,洛泱与冤家京墨神君因件小事起了摩擦,双双被发配去了西荒,不到百年便把西荒搅得天翻地覆,逼得西荒使者一状告上灵亭山,恰逢西天佛会,山上各大神尊都前往佛会。辗转之间找来了天帝的小儿南弦神君,南弦神君便前往西荒逮着这小崽子回了天宫亲自调教。那西王母侄女琯玥神女爱慕南弦已久,见此便暗生恨意,在一次洛泱闭关修炼正要突破时,琯玥不知从哪找来了炎鸦,洛泱修炼被打断,不得不对付炎鸦,一时不察,洛泱便连着琯玥的右臂一起烧毁。待众人赶来时,琯玥一口咬定是洛泱故意报复她,洛泱不屑于解释,便承诺会还她一臂,前往冥界寻找万年天蚕丝去修复琯玥的手臂。天蚕丝所在之处凶险万分,洛泱与京墨险些酿成大祸。修复好琯玥的右臂后,洛泱对南弦的不信任格外失望,从此闭关修炼不闻窗外事。待魔尊卷土重来,洛泱带着面具混在灵亭山的队伍出战,最后为了消灭魔君,堪堪陨落,这时南弦才知那是洛泱。鸟族乘着战乱,偷偷带回洛泱仙体,洛泱浴火重生,但南弦一直以为洛泱已故,独自前往冥界,一万年来在那忘川河畔游走,只望能找到那不着调的混账。
  • 江流儿的江湖之路

    江流儿的江湖之路

    听闻:江湖,有诗有酒,无有哀愁;有刀有剑,快意恩仇。于是,有少年,骑白马,挎宝刀,向西行,去体验,那江湖味道!PS:本书有妖名悟空,有仙名罡列,有佛名沙心;无有女主,有则写死。新人求关照,谢谢。
  • 纯阳先生

    纯阳先生

    “你好,我是吕纯阳后人,祖传秘方滋阴补阳,药效历经千年沉淀,惊天动泣鬼神。”“先生,要不要来一份?”吕纯笑眯眯的说道。
  • 白莲花要做反派

    白莲花要做反派

    云莲是寺里荷花池里的莲花种子,土泥巴里待了一千年,就在快要发芽时,她忽然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云莲:……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系统告诉小朋友只要做好白莲花,完成任务不但可以回家还可以开花。不过……看到小朋友后,系统觉得任务啥的,可以往后推一推,现在就待在反派身边,跟着反派吃香的喝辣的,学习反派,走上白莲花巅峰。云莲:可是我青莲种子啊……排雷:主角小朋友,言情很少,主角比较憨,沙雕文,不求逻辑,不喜勿喷,谢谢
  • 总裁的贴身高手

    总裁的贴身高手

    一个是外表热情,内心冷酷的花心杀手;一个是外表冷酷,内心温热的奶茶神探。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孪生姐妹!一个是外表霸道,内心怯弱的白痴总裁;一个是外表优柔,内心强大的世纪神偷。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孪生兄弟!徐若煕是个职业杀手,在此之前她曾经是中情局最优秀的特工。一次敌国间谍的陷害,让她彻底成为了中情局的敌人。可当她来到总裁身边的那一刻起,一场惊天阴谋掩埋着一个惊天秘密,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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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一次星际大战结束后的几十年,银河联邦少校罗杰等人奉命前往救援身陷困境的特工罗影。在救援过程中,他们偶遇大规模陨星群,在其中一颗陨星上,罗杰发现了一艘神秘战舰。至此,一个巨大的阴云笼罩在了他的头上。阴云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战神计划又是什么?战神基因的背后有着怎样的秘密?黑洞奇点之后会是永恒吗?
  • 王者荣耀极限主播

    王者荣耀极限主播

    一觉醒来,苏林发现自己的世界产生了偏差,自己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但是这一切又都和曾经极其相似。好像这次电竞圈逐渐被人们接受,不再像已前,一大部分人们接受不了打电竞的人。在这个电竞盛行的时代,王者荣耀备受大众喜爱,但其中那些极其秀的操作和套路至今好像没什么人研究出来。没有月下无限连,没有韩信十三枪,没有身法猴。而苏林,曾经作为一个王者五十星的玩家,默默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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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宠

    她不过是好心扶了一个老爷爷过马路而已,为什么到头来搞得自己小命不保?一梦醒来,她成为将军府的三小姐,为什么身边总跟着一只阴魂不散的王爷?这位王爷,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拜托你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某王爷邪魅一笑,反正早晚都是我的王妃,提前洞房都是可以的。这位王爷,拜托你捡一捡碎成渣的节操!
  • 神偷霸道爱:警花哪里逃

    神偷霸道爱:警花哪里逃

    三位天才女警在外国忙滴好好的,却被爹爹们赶了回来,归回到可怕的‘罗美特学院’中。不是因为校院可怕,而是因为某几位帅哥的死缠滥打,“走开……走开……”“你们别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当三位天才女警遇上了这仨妖孽“小偷”,也只好束手就擒了。--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