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后半夜，雨势变小了。

霞关外，篝火通明，稍小一些的雨点打落在火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辽人连夜冒雨攻着城，城墙上守军不时的倒下一桶桶沸水和烧滚的粪便，一时间，辽人们就像被放在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热锅中不停的的翻炒着，惨叫着……

“父亲，我们的攻城军械太少了，这样强攻下去，损失太大了！”

一个赤着上身，拎着带血弯刀的辽兵，双眼通红的冲着一个中年人嘶吼着。

中年人冷冷的站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望着自己的士兵嘶吼着举着盾，拼命爬上云梯，然后被滚烫的粪便淋在身上，惨叫着重重的摔回地面，痛苦的挣扎着死去……

许久，中年人喃喃的说道：

“他们都是我们大辽最勇猛的战士……让他们死在战场上，总比饿死在回去的路上强。”

赤裸上身的汉子，深深地望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声嘶力竭的仰天咆哮一声，抓起一面盾牌，冲上一架云梯，举着盾奋力的攀爬着……两侧不时的有人惨叫着坠下，他没有去看一眼，就那么一直爬着，旁边有人泼来沸水，浇在他右半个身子上，瞬时烫起一堆大泡，但他不为所动，仿佛烫的是别人一般，只顾向上爬着……

城下的中年人，望着自己浑身是伤，尤在奋力向上攀爬的大儿子，嘴唇开始微不可查的颤抖起来，心中不断的呐喊着：

“近了……就要上去了，儿子……我草原上的雄鹰，加把劲啊！”

举盾的汉子也没有让自己的父亲失望，用盾牌奋力推开城上刺下的长枪，右脚蹬上了城墙，就在他想发出成功的呐喊时……

远处传来如雷般的马蹄声……

同时，城下的中年人眼看儿子登上城墙，正满怀希望时，骤然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急转身观瞧，当看到数千戴着鬼面的骑兵时，还有最前面那张丑陋狰狞的面孔后，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咬牙切齿的咆哮起来：

“鬼面阎罗！为什么又是你——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们辽人的恶魔么？你要粉碎我们所有辽人生的希望么？啊！我恨啊——”

冷飞云远远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举起手中冰冷的大戟，沉声大喝：

“鬼面军——”

“十万阎罗士——”所有骑军大声呼喝着回应。

冷飞云将戟尖用力向前一指，嘴中大喝：“随我杀——”

所有鬼面军用出全身的力气跟着呼喝：“喝——”

本已经很快的马速，瞬间提升到极限，如同一片钢铁洪流般向着措手不及的辽兵碾压而去……

城墙上，那赤膊上阵，拼尽全力才刚刚登上城的辽人壮汉，怔怔的望着如同洪水般卷来的铁骑，发着呆，眼瞅着数把冒着寒光的枪尖扎进自己的身体，透体而过尤不自知……

过了许久，嘴中喷涌着鲜血，发出绝望愤恨的大吼：

“为什么——”

但没有人回答他，守城的宋军抽出长枪，便不再理会，奔去其他地方杀敌……

他最后望了一眼城下的父亲，身体就再也无法控制了，从登上还没有数息的城墙垛上一头扎下……

“古木茶——”

城下的中年人，眼瞅着自己儿子从高高的城墙上跌落，不由的老泪纵横，大声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冷飞云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大戟，无情的斩杀着面前一个个绝望的敌人，也不管他们是大吼着冲上来拼命，还是颤抖着身躯乞求着饶命……全都手起戟落，收割走他们的生命，任由鲜血喷洒在空中……

不是冷飞云太过冷血，没有怜悯之心，而是这十数年，见过太多惨不忍睹的画面……

在那些被辽人洗劫的村寨中，有被高高吊起的老人，有被挑于枪尖的孩童，有全身赤果的女子，有被刨开胸腹的孕妇，有被剁成肉泥的汉子……

太多太多的血腥，让冷飞云在面对入侵的辽人时，变得冰冷无情，就好像瞬间变成一台杀戮的机器，无情的绞杀着眼前的畜生，毫无负罪感，仿佛只有杀死眼前所有的入侵者后，自己才能安稳的睡去……

刘飞虎带兵也从城内杀出，高声呐喊着撞入辽军中，与鬼面军形成了夹击之势，让无人指挥的辽军败势更盛……

待到血腥落去，大地恢复平静后，所有兵马围成了一个圈。

圈中，明显苍老了许多的中年人，两眼呆滞的坐在布满粪便和鲜血的地上，怀中抱着死了还不肯瞑目的儿子，小心得擦拭着他身上的污浊……

他的周围，二十多个亲卫，仍不离不弃的护卫在身边。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辽兵，回头望了望早已失去斗志的自家将军，仰天长叹一声，高呼：

“将军，格勒这就为我大辽尽忠了，愿我的灵魂能回到大艹原，能回到天空的怀抱……”

喊完，用手中弯刀自尽了。

其余亲卫见了，互望一眼也悲呼一声，亦是用手中弯刀自裁了……

鲜血溅到中年人脸上时，他明显的浑身一抖，转过神来的他，望着周围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皆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瞬时间老泪纵横，仰望天空，悲伤的大声呼喊着：

“我们辽人就是想拼命的活下去而已，这有错么？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老天啊！你看看他们吧！他们活着就是错么……”

呼喊许久，又用血红的眼睛，怨毒的瞪着周围的宋兵，如同疯子般嘶吼着：

“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恶魔，你们不让他们回家与他们的家人团圆，你们这些魔鬼不会有好报的……”

冷飞云看着这个已然发疯的辽将，冷冷一笑道：

“战争本就是残酷的，自你们踏入我汉家土地时，自你们在汉家土地上开始劫掠时，自你们向我汉家百姓挥起屠刀时，你们就应想到会有这一天……你们在我汉土上所犯下的罪孽，所欠下血债，我们不但会从你们身上讨回来，将来，我们会向你们的家人，朋友，宗族……一一加倍的讨回来……”

正说着，一戟将其挑起，高高举在空中，任由他在上面挣扎着……

“鬼……面阎罗，你个……魔鬼，你不能……那么做……”

辽将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冷飞云狞笑着说：

“我为什么不能？就你们能残杀我们的妇孺老弱么？我们就要任你们宰割，还不能报仇么？”

辽将慢慢的断了气，所有宋兵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齐呼：“汉家威武！鬼面阎罗威武……”

呼声在夜空中回荡，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