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躯体要完全溶为绿水掺入泥里时，一声厉嚎尖锐地贴地一划，早先渗入土里的绿血，突然“嗖”！的一声剥离出来，凝成一个个圆泡，迅速悬上半空，重新聚集成一个半尺高的小人，猛地朝轩辕无夜袭去。
轩辕无夜一蹙眉，黑雾一闪化作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墨绿撞上黑墙，嘶的一声长鸣，扯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绿色的鬼血竟渗出如人血般鲜红的妖娆。每多渗出一屡鲜红，墨绿便更沉。
轩辕无夜淡漠的脸上一丝动容闪过，沉沉地嗓音起来一层涟漪，冷音飘上几许暖意：“你这是何必，我本无意要你魂散。”
“不，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无形，重新炼化！”薛大妈猛然一抬脸，空中那团蹭红的墨绿亦瞬时一顿，圆肥的老脸已经脱裂了好几层，褪去外面的皱纹，露出中心的嫩白，窄小呆板的眸子霍然扩大，两只黑眸宛如两汪酒池，微波粼粼，酒香远远。眼中，并不哀求，只有豪赌的决然。
轩辕无夜眉头一皱，二指终究没环上，只略略叹了口气：“有困鬼灵阵的喂养，重新化为有形也不过是一年光景。”
“不——我不要！你怀里的女人是谁！”衰老的皮肉已脱下，中心的绝色闪着决然的光芒，蜕变后的“薛大妈”高仰着中心美丽的头额，耀人的眸子中竟闪着几丝逼迫。
轩辕无夜冷脸重新罩上寒霜，淡淡道：“不该你管的事就不要问。”
“哦？”美丽的头额一偏，下巴一挑，“薛大妈”耀人的眸子中闪出几分嘲弄。随后瞳孔一聚，两道利刃射出，恶狠狠地白牙一翻，哪还有适才的美丽端庄，悬浮在空中的那团绿血乍然一散，绿到深处，迸出妖娆的鲜红，一点一滴带着诡异的森寒穿过黑墙便要射向君小小。
轩辕无夜神色更冷，二指一环，遍身黑气一盛。绿血沾墙便落，也不再聚起，只无力的坠入地里，彻底消散。
“薛大妈”唇角一扯，抓髻的长发一带，披散下来。墨绿的鬼血宛如缺了口的堤一般，再也制止不住，倾泻地直往下坠。
唇角和黑眸蕴着笑意，像是故意地，对着轩辕无夜高昂着头，昭显着最后的尊严。
一匹粗布飘落在地，被横地直流的鬼血沾湿了，又干了。
寒眸中冷光凛冽，突然，黑袍一动，大手一放。君小小便整个跌到地上，丢得，毫不怜惜，地上的沙石溅起，划破细嫩的手背。
君小小刚修复过来的皮肉又被重新擦伤。失去温暖的臂弯，厚实的胸脯，君小小小眉一皱，在巨疼下悠悠醒来。
抬起杏眸看到轩辕无夜，杏眸一亮正要说什么，身后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
“冥主大人，牺牲了一个阵灵换来的女子怎么能这般随意丢在地上。摔疼了可不行。”陆剑风衣带长飘，似乎赶得很急，音调中带着几丝嘲讽，话末淡淡地舒了一口气。
“本冥主的事还轮不到陆大公子操心。”轩辕无夜冷冷道，转身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冷冷地又添了句：“把这女子赶出相府。”
“相府招仆役的事还轮不到冥主操心。”陆剑风像抓到了什么破绽般，嘴角一吊，步上前，扶起君小小，轻语细道：“姑娘，你没事吧。本陆大公子现在带你去找御医去。打明儿起，你就是本陆大公子的专属暖床丫鬟了。”妖眸蕴着笑意，柔柔地看着君小小，余光却不易察觉地瞟向轩辕无夜的背影。
待看到黑袍一挺，妖眸中的笑意更盛。举起手便要拍落君小小脸上的泥土。呼！呼！一团软肉一蹦硬挤进两人间。
虎崽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虎尾卷上君小小脖子，肥厚的身子硬生生隔开陆剑风触到君小小的手，虎头一摆，朝陆剑风便是几声怒吼。
陆剑风一楞，调笑道：“看来冥主大人的宠物的确很中意这位姑娘呢。冥主大人既然都救下此女，不如顺便将她收入墨林？当个老虎饲料员也不错啊。”
轩辕无夜墨黑的长发被微风拂过一动，似乎有些僵硬，大步上前一跨，冷声淡道：“还不走？”
亦不知是跟虎崽子说，还是君小小说。
君小小揉揉屁屁，对着轩辕无夜的背影稍稍一咬唇，起身抱起虎崽子，对陆剑风嘴角一翘，福了福道：“陆大少爷，那奴婢先走了。”
明亮的杏眸中的委屈只一闪，便漫上笑意，仿若春风拂来，百花含苞迎放。
强作坚强的笑意灼得陆剑风妖眸一痛，眉间蹙起，正要说什么。君小小的身影已经在视线中远离。
陆剑风下巴稍抬，神色迷蒙，随后一笑，摇摇头，转身……
君小小抱着虎崽子一步一瘸地跟在轩辕无夜身后，努力地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虎崽子察觉出君小小累得慌，也忙跳下，四肢落地向前跑上几步，虎口一张，咬住轩辕无夜的黑袍，便要往后拖。
轩辕无夜低头，皱眉轻轻踢开虎崽子，脚下步子总算慢了下来。
片刻后，君小小便追到了身旁。
轩辕无夜寒眸依旧直视前方，坚毅的棱角，仿佛无法撼动般。
一路向前，轩辕无夜既没有驱赶君小小，亦没和君小小说上一句话。
良久，君小小受不住真闷的气氛，一扁小嘴道：“谢谢冥主大人救了我这个无名无份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哦。”明显不是道谢的话语暗藏几丝讽刺。
轩辕无夜一顿，停下步子，对君小小沉声道：“刚才，为什么不拿出五彩镯？”
“你老不认我，不就是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嘛。拿出来不就暴露了。破坏了冥主大人的计划小女子怎么担当得起！”君小小刹住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和轩辕无夜站齐成一条线，接道。
寒眸中暖色一闪，终究恢复成冷色，沉音绕过适才的话题续道：“前面就是墨林了。你可知里面每天要死多少个人。”
“哦，我知道啊，每天不扫地的——死！不浇水的——死！不做饭的——死！偷金子的——死！偷懒的——死！……总之不管他是三七二十一，还是七七四十九。凡稍稍得罪冥主大人的，或者倒霉碰到冥主大人心情不爽的都得通通下地狱。”君小小一字一点头，一句一摇头，仿佛在背书，欣赏诗词佳句一般，说到这脑袋一顿高扬起，不再摇动，而是加粗声调，学着某人的语气，冷冷续道：“君小小！你给本冥主听着，想活命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出相府。滚出天都！——我学得像不像？冥主大人，你娘子我聪明吧！”
“你！……”轩辕无夜本要说的话被君小小背个全，当下一喉结一哽，神色一冷再冷，寒眸一沉再沉，最后黑袍一挥，便不再理会君小小，大步前去。
君小小在后面一扁嘴，蹲下摸摸虎崽子的头，指指轩辕无夜的背影道：“小丫子，看到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跟着我念恼！羞！成！怒！这是个成语哦！学到东西了吧。哈哈，臭小子，姑奶奶是谁呀，神算巫家掌门的嫡传弟子！一猜一个准！砰砰砰！给老娘装，老娘把你秒杀了！哎呦，轩辕无夜，我的屁股还被你摔得够疼，总有一天我要跟你算回这笔账！”
虎崽子不懂说人话，只模仿君小小声调，仄平仄仄地乱吼几声。
君小小咂咂嘴：“虎崽子真聪明，一学既通啊。所谓……”正想再夸上虎崽子两句，劲风席地一卷过，君小小长发被勒得生疼。
瞬间，人已被提到轩辕无夜眼前。
“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万年不化的寒冰立在眸中，锐利的冰尖起着零星的怒火。
“杀得了杀得了。我的头发。我痛！头发！”君小小使劲拍着衣领上的大手，诉讼道。
嘭！的一声，大手一松，君小小再次跌到地上。
君小小揉揉屁股，站起来，踮起脚也一把揪起轩辕无夜的衣领道：“轩辕无夜！对待娘子要温柔点知道吗！你也看到这个了！”君小小在腰间掏出适才紧握却一直不肯拿出的五彩镯晃了晃。
轩辕无夜不动，莫名的一股力便将揪住衣服的君小小轻弹到地上，神色森寒不减，只淡淡道：“我对你，确实有印象。”
“这话什么意思？”君小小察觉到话中的认真，抬眼直视轩辕无夜道。
轩辕无夜亦不答话，朝虎崽子看了一眼。插着手，便要步进墨林。君小小一弹起身，对着背影道：“你是说你救我，和不杀我都是直觉！而不是记得我这人？”
远远的，轩辕无夜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