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右眼眼皮抖了两抖。
他沉默了一下，思绪快速闪烁，旋即开口笑道：
“你已经洗好了啊…要不要进来看看女儿？”
女人就在面前，仅一门之隔。
“不用了，我在外面看着就好，女儿不喜欢我进她的房间，有你在里面，就足够了。”
她温顺的回应了一句，脸依旧贴在破洞处，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只是，女人的嘴角咧得更高了。
缝住嘴巴，足有钢丝粗细的棉绳绷得愈加紧实，穿过血肉的末端，也渐渐染上了一丝猩红。
而那些钻进房间的雾气，似乎在变淡。
只是眨了几次眼，就淡到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苏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忽的，女儿的声音从后方悠悠响起。
“你在哪，不是说了会帮我的吗？”
“快过来，快来帮帮我。”
“我好冷啊。”
她的语气与之前一样，冷冽得让人心寒。
“哈…哈哈。”
在听到女儿的话后，苏行也笑了。
只是，这个笑声，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看上去，也与之前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温文儒雅。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完成任务了！
苏行没有理会女儿的声音，他睁开右眼，看着女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觉得女儿应该挺喜欢你的，你和我一起来看看她，她会很高兴的。”
女人闻言，摇了摇头，拒绝道：
“还是不了，我在外面看着，就足够了。”
说着，她笑的更夸张了。
咧起的嘴角，几乎快要顶到耳根。
棉绳悉数被染成血色，仿佛就要被血肉撑开。
透过栅栏般的棉绳，苏行能够看到女人满是裂痕的淡红牙齿，以及被一分为二的粉白舌头。
苏行此时已经能够肯定，若是让这张嘴巴绷断棉绳，彻底张开的话，他必定会成为女人的腹中之食！
“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
苏行见状，反倒是笑了笑，只不过这次，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半分温和，有的只是冷漠和暴戾。
“我要你，现在，就给我进来！”
他如此命令道，仿佛根本就没有把面前这个企图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入腹中的女人放在眼里。
女人僵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试图反对，开口道：“我看还是……”
“我说，我要你，现在，就给我滚进来！”
“记住，这句话，我不想在说第三遍！”
苏行毫不犹豫，直接打断了女人的话语，用更加强硬，更加暴躁的口吻说道。
女人的脸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笑意。
她面色变得惨白，抿住嘴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然后乖乖的打开了房门，进来了。
果然如此！
女人之前那种近乎卑微的温顺，根本就是表象。
她只是在恐惧罢了。
恐惧着原先那个对她暴戾冷漠的“他”！
不过，这种恐惧却被苏行之前的种种温和行为遮掩了。
本以为合乎常理的扮演，结果只能用惨痛来形容。
想想，还真是作茧自缚啊！
想着，苏行看了眼在他身旁瑟瑟发抖的女人，暗自叹息一声。
确实相当的可怜，十分的可悲，但这又能如何呢？
这一切都不过是个看起来怪异歪曲的梦境而已。
没有什么是值得怜悯的！
苏行扫了一眼垂落的双臂。
刺骨的冰寒已经开始顺着肩膀蔓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一点点的冷却。
心率在下滑。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行维持着那副暴戾的表情，继续命令道：“快去，把女儿给我带过来！”
女人的身体抖了两下。
她迈开脚，向前踏出一步后，便没了动静。
“怎么…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苏行侧过脑袋，面无表情的盯着女人的侧脸，在她的耳畔低语道。
他的呼吸打在女人的耳边，吹动了发丝。
她抖得更厉害了。
挣扎了两三秒后，女人动了。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之前有所挣扎，但在开始行动后，女人便极为果断，全程没有半点犹豫。
反倒是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女儿，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说过会帮我的，你明明答应过的。”
“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真的好冷，给我一点温暖吧”
“为什么现在还不过来帮帮我。”
“啊，妈妈，我好冷啊。”
女人似乎根本听不到这些话。
她也没有向着衣柜的方向走去。
而是快步来到床边，抱起了那个坐在床头，看上去半人多高的小熊玩偶，然后，折身返回苏行的身边。
苏行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只是面对着大开的房门，保持着背对衣柜的站姿，默默的听着女儿的话。
等到女人抱着玩偶，来到他的身前时，他才用睁开的右眼细细的打量了玩偶一遍。
同苏行一开始看到的一样，这个半人多高的小熊玩偶已经有些年份了。
虽然整体保养的很好，但近距离看，还是能够发现它的身体上有许多修修补补的痕迹。
这些痕迹主要是集中在肚子上，其他地方极少能看到。
另外，玩偶的眼睛实质上都是碎的，只是粘合的很好，看起来和新的一样灵动。
苏行缓缓的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看了眼门外。
他的视线可以轻易穿过走廊，看到主卧内的那副夫妻合照。
女人笑逐颜开，男人温情体贴。
可惜，画框碎了。
在密密麻麻的裂痕交织之下，他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
苏行顿了顿，收回视线。
而后，睁开了左眼。
与右眼所见截然不同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眶。
门外白雾弥散，能见度几近于零。
而女人手中抱着的，不是小熊玩偶，而是一个浑身裹着厚实棉衣的女孩。
女孩有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肤色白皙，小巧的鼻子挺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弧度，披散长发柔顺黑亮。
不过，她她眼神溃散，双眸暗淡无光，嘴巴也和女人一样，是被缝合过的。
并且，比起女人来，她的还要更加严实了一些。
女儿的这张脸，苏行此时看得清清楚楚！
【任务目标已达成】
空寂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定格，然后逐渐模糊。
苏行最后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抱着女儿，一直低着头。
低得很低。
长发垂落，根本看不到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