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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种梨

安平镇的董记酒楼二楼临窗的雅座里,坐着两个身穿华服的男人。

左边的男人四十出头年纪,头戴东坡巾,身上的绸缎服上绣着蝙蝠和稻穗纹饰,人也白白胖胖的,尤其是他的那双弯弯的狭长双眼,让他无时无刻都像是在笑。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是一身劲装打扮,身上穿着蓝色的粗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镶钉板带,下面穿着一条束腿长裤,脚上是一双薄底快靴。

这个男人年纪要比对面的白胖子年轻少许,但是他皮肤黝黑,面容古朴,那双圆目不怒自威。

此时两人坐在窗旁,喝着杯中的茶水,眼睛却是盯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

董记酒楼外的主街上,两侧商铺林立,行脚的商贩们沿街叫卖着。

这时一个洪亮的叫卖声传入两人的耳中,只见一个壮硕的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出现在视线之中。

“梨子,又甜又脆的梨子,只要五文钱……”

“梨子,又甜又脆的梨子,只要五文钱……”

汉子穿着浆洗过很多次的粗布汗衫,挽着裤脚,赤脚穿着一双褪色的布鞋,他的那辆独轮车上架着两筐又大又香的梨子。

此时正值中午,热辣的太阳不断的蒸发着每个人身上的水分。

卖梨的大汉扯过脖子上的汗巾在脸上擦了两把,接着又大声的吆喝起来。

只是他的面相不善,来往的行人都十分厌弃的绕开了他,更别说买他的东西了。

这时,迎面的街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只见一个道士骑着一头瘦弱的小毛驴缓缓朝着汉子走了过来。

这道士身上的道袍显得十分的破旧,一头蓬乱的头发上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根树枝,用来固定马上就要散开的发髻。

他骑着驴,手中拿着一本线装书,一边走一边看,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低沉的笑声,似乎书中的内容十分的可笑。

他专心的看着书,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独轮车,眼看着就要撞了上去。

那汉子见状立刻一声大喝,那头毛驴被声音吓得受了惊,一抬前蹄将道士给掀了下去。

眼看着道士就要摔在地上,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单手向后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生生站了起来。

他看向对面那面色不善的卖梨汉子,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突然浮现起了一抹笑容来。

“好香的梨,想必一定很好吃。”道士指着车上的梨子笑道

汉子一听立刻说道:“那是自然,俺家的梨子又脆又甜,吃过的人都说好!”

道士听完立刻笑道:“真的吗?那不知这位施主可否赠给贫道一个,让我解解渴。”

“去去去,哪里来的破落道人,竟然想要白食,真是晦气。”

卖梨的汉子一听道士想要白讨,立刻变了脸色,他像轰苍蝇一样向道士摆手。

道士见他不给,也不生气,嬉笑着说道:“你这一车梨这么多,我只讨一只,施主何必如此小气呢?”

“哪里来的臭道士,竟然如此的厚脸皮,竟然想白吃我的梨,快滚开……。”

汉子骂的话越发的难听,但是道士始终笑脸以对,没有丝毫的动怒。

这让围观的人都开始为道士打抱不平,纷纷声讨起那个汉子的行为。

“你这么多梨,给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甚是,你就挑一只不好的梨给这位道长……”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汉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粗鲁的示意众人闭嘴。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瘦小男人从人群里钻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五个铜钱说道:“好了好了,你给这位道长一只梨子,钱我替他付了。”

汉子闻言也不客气,他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铜钱放进钱袋,然后冷声对道士说道:“来吧,拿一只吧。”

道士笑嘻嘻的向付钱的男人道谢,接着从框里取了一只香气四溢的梨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眨眼间那颗梨子就被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梨核,道士拿着梨核说道:“出家人从不吝惜财物,既然我受了恩惠自然应该回馈,我这有好梨,今天就请大家来吃。”

卖梨的汉子听完立刻发出一声讪笑道:“哼,你有好梨?你有好梨还要施舍吗?”

他的话立刻让围观的人议论起来,他们都觉得道士在胡言乱语。

但是道士去依旧一副笑脸的说道:“别急,我这梨啊,得现种,而且还需要一个梨核。”

“现在梨核有了,那就可以种了。”

说完他拿着梨核四下看了看,接着迈着碎步转了一圈,接着他排开众人来到街道的中心。

此时地上的黄土路被太阳晒得滚烫,但道士却笑着用手按在地上笑道:“就这吧。”

只见他走回毛驴身边,在一个鞍边画着太极图案的褡裢里掏了起来,没过一会,他竟然从里面掏出一把铁锨来。

这不禁让众人惊呆了,那铁锨五尺长短,而那褡裢不过一尺多长,根本装不下这么大的铁锨。

道士拿着铁锨来到街道中间,他以极快的速度挖了一个土坑出来,接着将那枚梨核放了进去,笑道:“现在就缺一壶沸水,各位就能吃上好吃的梨子了。”

“沸水?这道士怕是个疯子。”

“就是,哪家种东西要用沸水?”

“……”

周围的人群再次因为道士的话议论起来,而一旁茶棚的伙计却好事的提着一壶沸水挤进了人群。

“道长,您要的沸水。”好事的伙计将热水交给了道士。

道士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这下就齐了。”

接过热水,道士将一壶沸水照着埋着梨核的土坑倒了下去,当最后一滴热水倒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株嫩苗破土而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株茂盛的梨树,生叶、开花、结果一气呵成。

当满树挂满了又大又香的梨子时,周围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就连刚刚那个卖梨的汉子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所吸引,完全忘记了他身后那一车梨子。

但是与周围那些围观的人群不同的是,坐在董记酒楼雅座的那两个华服男人看着街上发生的事情,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冷笑。

只听那白胖的男人笑道:“时辰快到了。”

黑衣男人只是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似乎是对街上发生的事情表示极大的不屑。

白胖男人缓缓起身看着对面的黑衣男人说道:“走吧,该上路了。”

说完他起身走出雅座,缓步走下了楼梯,那黑衣男人则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人群之中,此时道士正在给周围的人发梨,就连卖梨的汉子都得了一颗梨子。

那两人似乎并不想要梨,他们只是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等到梨子都发的差不多了,道士拿起最后一颗梨笑着咬了一口后,对周围的众人说道:“怎么样?贫道的梨可好吃?”

“好吃!”

“太好吃了!”

“谢谢道长!”

“……”

围观的人们开始向道士道谢,而卖梨的男人却是冷哼一声转身挤出人群,去找他的梨车。

但他走到梨车旁时,先是一愣接着大声叫道:“哪个贼厮竟然偷了老子的梨!”

听到汉子的喊声,众人将不由望了过去,只见原本的一车梨已经变得一颗不剩,就连独轮车的车把也断了一根。

这不禁让众人惊讶不已,不由得议论了起来,更有人将视线投向了道士的梨树,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汉子也惊觉的转身冲向道士吼道:“臭杂毛,你竟然偷老子的梨。”

“哈哈哈哈……哈,呵…呵…”道士一边吃梨一边大笑,但没笑几声道士忽然身子一僵,发出一阵抽气声,他竟然被梨肉卡住了嗓子,痛苦的摸着脖子。

这下可吓坏了周围的众人,刚刚那些还向道士表达谢意的人立刻吓得散开,生怕摊上什么事端来。

而那卖梨的汉子更是恶狠狠地啐道:“果然天道有轮回,这报应来得还真快。”

说完他看着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道士啐了一口,转身离开,脸上毫无悲悯之色。

等众人散去,白胖子和黑衣男人向着道士走去,只是他们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地上,而是看向他们的正前方。

只见一道虚幻的人影漂浮在倒地的道士身体旁,那虚幻的人影仔细端详竟然跟地上的道士一模一样。

胖子走到虚影身边笑道:“木道士,你当真以为你能逆天成仙不成?你最终还不是逃不出这生死轮回。”

道士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身体长叹一声:“哎,九九八十一难,贫道度了八十难,本以为可以跳出生死轮回,乘风上九霄,谁想到这最后一难竟然是块梨肉,时也命也……罢了,我终是仙缘不够啊。”

道士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的看着胖子,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手一抖,一条黑色铁链出现在他的手上,那铁链通体发出一阵寒芒,链子的一头还挂着一个拘魂勾。

“臭道士,你戏弄鬼差,私自放走地府阴魂,等到了地府怕是有你受的。今日你落入我们兄弟二人手上,算你倒霉!”

说着黑衣男人抡起手中的勾魂索就朝道士的脖子上招呼,黑索呼啸着飞了过去。

但就在黑索即将碰到道士的魂体时,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道士的魂体整个包裹了起来,那拘魂索被金光给弹了回来。

这一幕让两人顿时惊呆了,白胖子原本笑的已经成一条缝的眼睛忽然瞪得圆圆的,半张着嘴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哥哥快看!”这时黑衣男人指着地上,白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梳着短发,身穿怪异服装的青年正从背后环抱着道士的身体,双手用力向上勒。

如此反复几次,只见道士一呕,一块梨肉如同箭一般从喉咙里喷了出来,随后道士猛吸一口气竟然幽幽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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