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叔现在已经有了妻儿,已经不在社会上斗勇斗狠的混了,而是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小承包商,手里头有几十个工人和十几辆渣土车,负责这一片的垫土工程。
“天已经晚了。”姚叶一口把水喝光,把纸杯扔在垃圾桶,站起来说:“我得回家了。”
刘叔叔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姚叶摇摇头,说:“回家都是宽敞的马路,明亮的路灯。没事的。”
刘叔叔的职责虽然有保护姚叶,但他也明白,姚叶也不是那么脆弱的,就又坐回桌子旁看图纸。
姚叶走在大街上,望着从自己身边擦过的人,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对这件事最后谜底的恐惧,也有努力奋斗却始终达不到终点的气馁。她感觉这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一条火虫一样在内心中缠绕。
她觉得自己会上火,她上火就起痘。
每个十七岁的女孩,都已经会在乎自己那张开始成熟,能够吸引异性的脸。
姚叶表面上是一个短发的假小子,但实则是一个一面对镜子,就不停变换姿势,对自己看不够的自恋女孩。因此她对保养自己也是颇费心思,她就决定到街边买根雪糕吃,压压自己的心头之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街边没有超市,只有一个门前放着冷柜的小卖部,她走过去刷了手机,在一个妇女手中把一根巧克力雪糕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闻到了旁边臭水沟的味道。比臭水沟的味道更让人厌恶的是,有一个人在臭水沟旁哭泣。
姚叶转头,见在臭水沟的旁边,蹲着一个长发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这条裙子极度宽松,包裹了那女人已经臃肿松弛的身体。但这女人仿佛还想故意展示她的魅力一样,露着粗壮的象腿,穿着大眼长袜,十分暴露。
姚叶瞪着眼睛望着她,很难猜测这个哭泣女人的具体年岁,她的长发遮挡着她的脸,已经垂到了臭水沟上,从她的脸判断年龄也不可能了。
“有意思吧。”卖雪糕的妇女对姚叶笑笑:“最近,有多半个月吧,这个女人经常在这哭,估计是被男人甩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一个站街出卖自己的,她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人要?”
姚叶本来想离开,但却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里面好似有很多的委屈,那是一种被人欺负后用哭泣倾诉的感觉。就又一想,或许她并不像卖雪糕的妇女说的那样。因为经常被严峰欺负的姚叶是深知道这种无人倾诉的感觉的。
一种同情怜悯,甚至是在陌生人身上获得的瞬间重合带入感,让姚叶竟然隐隐的生出心疼来。
姚叶走过去,站在女人身旁问她:“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女人并没有抬头,但显然是听见了,因为她摇了摇头。
姚叶太知道一般被欺负的人反而总喜欢要面子,羞于对别人倾诉,而撒谎说没有被欺负。就对她说:“如果你有什么痛苦,不如说出来,说出来就不再痛苦,而是痛快。”
女人显然是被姚叶的话打动了,忽然抬起头问:“你会为老去悲伤吗?”
这时候,姚叶才见到了她的真正面目,那是一张已经开始衰老的脸,应该有五十岁左右了,在她的眼角和嘴角都布满了皱纹,眼睛也有些昏黄了。而她为了遮挡这种衰老,刻意的用大量的白色粉妆平铺遮挡,但显然,不但丝毫没有遮挡住,倒显出一种让人一下就看透的厌恶感。现在又加上了她哭泣的眼泪,更显出她的假。
刚刚十七岁的姚叶,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受了很多苦,但她对老去这个概念还并没有一点的知觉,就说不知道。
老女人擦擦眼泪,说:“女人一老,就不再美丽了,也就没男人要了。”
至于男人,姚叶从来就没有经历过,更帮不上她了。
女人看了一阵默不作声的姚叶,忽然站起来,用手抚摸她的脸蛋,破涕为笑:“你长得真好看。那你,又会为什么而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姚叶从这个女人粗糙的手中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述说出来的力量,那力量温柔且强烈,想一种掺杂着感情的粘合剂,粘住了自己的脸一样,自己就这么呆呆的,任由她抚摸。
至于她问的问题,姚叶说:“我妈妈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可能很悲伤。现在,要说悲伤的话,就是有一个男的总欺负我,一个凶手等待我抓。”
女人笑了,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把手抽回去说:“小女孩,我请你喝酒,敢去吗?”
姚叶从来没有和陌生人喝过酒,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量,点头说:“敢。”
老女人打了一辆车,把姚叶带到了一个酒廊。
这是一个靠着街边的酒廊,拥有的十个座位都靠着窗,视线宽敞,能够一眼看到大街上的来往行人。她们两个走了进去,见到才刚刚晚上十点,这个酒廊里里面就空空荡荡的没有了顾客,留着长发的男酒保独自坐在酒柜前面,打了一个呵欠,低头刷着手机。
老女人要了十瓶碧绿色的小瓶啤酒,把钱付了,就和姚叶相对坐下。
男酒保回到自己的座位,望了她们两个一眼,觉得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女中学生在一起很不搭,但女中学生还真是漂亮。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刷一会手机,就迫不及待的看她两眼。
不到十分钟,姚叶和老女人各自已经喝了六瓶,两人都显出一些醉意。老女人是把头转向窗外,一言不发,脸上充满了心事。而姚叶则心中忽然想起了秦老师,越想越郁闷,就毫无遮掩的把自己出生后的遭遇,以及想要达成的愿望全部倒给老女人。
老女人安静的听完,忽然转头凝神盯着姚叶,说:“我是一个70后,确切的说是1978出生的。现在已经42岁了,如果我结婚的话,一定会有你这样大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孩子,我就会让你满足所有的愿望。你敢吗?”
“1978年?”姚叶努力的想要去感觉这个时间点,但她生在新世纪,完全没有什么概念。但还是想起一些不太相关的事,就眼中泛起了泪水,说道:“那实在是太遥远的年代了,比我妈妈的年纪还要大很多。”
老女人的瞳孔瞬间放大,里面闪烁出一股神秘的光斑,再次认真严肃问姚叶:“做我的孩子?你敢吗?”
老女人追问的又快又急,再加上姚叶已经有了醉意,深觉心中孤单,更觉得与她相遇是缘分,就没什么敢不敢的了。她狠狠点了头说:“愿意。”
老女人很满意这个答案,笑着伸出双手,在姚叶的面前用双手涂着红指甲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做了一个心的手型。
姚叶本来晕乎乎的头脑有些酸胀,眼睛发花,看到老女人做成的心形手型里散出一圈圈波动的气息,向着周围扩散,越来越大,使得周围的空气波动,仿佛是催眠术一样使得姚叶的意识开始模糊。
老女人的手型比了约有三十秒,忽然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出去点在了姚叶秀气的眉间,一股蓝色的物质从她的眉心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