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板的手中拿着凰大人赠送给他的羽毛，算作是他白跑一趟的赔礼。看着抱着凰大人大腿不肯撒手的小孩。闻老板笑了笑，确实不太好看。
随便在店里买了副镜框，闻老板戴上了新的框架。貌似在妖灵的世界中随意窥探别人的真身是很失礼的事情。接过眼镜的时候闻老板有些踌躇，他想打听下今年是哪一年。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用呢？即使知道了现在是哪个时间段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时间是不是在这里。自己还有亲人吗？有爱人吗？有朋友吗？原本时间中的自己是凭空消失的还是已经“死”了呢？
果然人闲下来就会想些无用的东西。长叹一口气，闻老板戴着新买来的镜框的走出了眼镜店。阳光有些刺眼，他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向来往的人群，谁也不知道这些神色匆匆的行人中又有多少是妖，但这远山近城所组成的绝境才是人间吧。
注意到店门口光秃秃的门脸，闻老板思索着要不要向隔壁的大明钟表眼镜店一样挂上个芷兰阁的牌子呢？还是算了吧，他又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叫做芷兰阁。上一任掌管死亡愿望的老板，会是黑猫吗？想了想黑猫那脱线的样子，不太可能吧。
推开自家店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柜台前的一只男人和坐在他腿上穿着洋装的女孩。为什么用一只呢？
闻老板看着肩膀上顶着个狼头的高大男性一时有点懵，狼人也在他的服务范围内吗？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店外高悬的太阳，白天的狼人也可以变身的吗？
“黑猫，介绍一下。”闻老板皱了皱眉呼唤起黑猫，却没有在柜台上看到黑猫懒散的身影。
“喵~”回答闻老板的是黑猫无奈的求救声。
仔细看去，侧坐在狼人腿上的大号萝莉的怀里正抱着黑猫rua来rua去，看着萝莉脸上可爱的小酒窝和没有看向黑猫还有些浑浊的眸子，闻老板大概猜到了这两只的目的。
“您好，您是来医治她的眼睛的么？”闻老板走回柜台内说道：“不好意思，出去处理了点事。”
“没啥事，我们也刚到。打听一下，闻先生你是吧。”狼人大笑道，那粗狂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小混混，闻老板觉得就是下一刻他掏出把刀来也不为过。虽然看起来像是西方的狼人但嘴里却是浓浓的大碴子味。“过两天要出趟远门，孩子带着不方便，寻思着让你们给帮忙带一下，俺搁这块没啥朋友。想让兄弟多帮衬一下。”
闻老板看着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的狼人嘴角抽了抽，他到底是掌管着什么的，怎么带孩子的都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闻老板吩咐道：“黑猫，带小妹妹去后面玩一会，我们商量下价钱。”
“喵！”黑猫无奈的叫了一声，闻先生皱了皱眉看向了狼人用口型问道：“人类？”
狼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闻老板更迷惑了，妖灵给人类看孩子？
“那你抱着她跟我来吧。”闻老板耸了耸肩，看来之前小狐狸住的地方可以二次利用一下了。
安顿好小萝莉，闻老板走回前厅问道：“那您是东北狼人？”
“那啥，其实我就一普通狼妖，，狼人那种瘪犊子东西跟我们不一样。那小姑娘是我们老大的闺女，当时的一票子人都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就剩下我一人了。”狼人豪爽的笑着，闻老板甚至能看清他嘴里每一颗尖牙。“还有别总您您的了，我这求你办点事，你这么客气，老哥我开不了口啊。”
“你怎么是这副样子？妖不能随便在外面显形的吧。”闻老板原本想倒杯茶给狼人，但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一瓶白酒：“喝点？”
“那谢过闻老弟了啊，我年岁肯定比你大的多，你也别嫌弃老哥我跟你套这个近乎。相逢既是缘，全在酒里，我干了你随意！”看着一饮而尽随后兴冲冲的看着自己的狼人。
闻老板的嘴角抽了抽，他又没打算陪狼人喝。但迟疑了两秒钟还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并在喝进嘴里以前把就换成了白水。
“老弟好酒量。”狼人对闻老板比了个大拇哥。换来了闻老板无奈的白眼。“就这样子吧，要是有生人在我肯定不这样。主要这不是没外人吗，胜男看不见，以前买不起毛绒玩具的时候她睡觉都是抱着我的毛胳膊睡的，她还以为那是个抱枕呢。我不是很喜欢人的样子，娘们唧唧的看着就不壮实，没人我就解放下自己，拿本来的样子出来。要不是怕胜男摸到，我毛都不带收的。”
狼人夸张的张开手，热情的让闻老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认识。“哎，不说那些。来，咱在走一个。”
“说事，咱先说事。”看着对面的狼人一副跃跃欲试想把他灌趴下的样子，闻老板赶忙按住酒杯。
“哎，没啥大事。就是去报个仇。这不实在是带孩子不方便所以才想让老弟给看一会。”狼人轻松的说道，就好像在说花生米一样，但闻老板觉得这花生米可能会炸锅。“当然要是老弟有能力帮胜男把眼睛给整好就更好了，我可逮好好谢谢你。”
“我提醒你一句，即使我是人类，也不代表我就会帮你看孩子。我这可不是什么福利机构，你要支付代价的。”闻老板皱着眉说道，他能感觉到狼人说的洒脱。他说的是真话，他不是要丢下这个孩子，而是真的要去做那件事。
“什么样的仇？”
“不共戴天。”
“为什么不许愿？”
狼人摇了摇头：“这仇我必须亲手报，当年必须要带着胜男走，留了那杂碎一条狗命，现在胜男长大了那畜生该偿命了。”
“那你让孩子怎么办呢？”闻老板轻轻的给狼人续上了一杯，“多大把握。”
“胜男厉害的很，你别看她眼睛不行，但除了看不见那是啥都能做，能弄饭吃，能自己洗衣服。除了跟我一样没念过书，但别的地方都可牛比了。”狼人自豪的说道，本就高大的身影挺直了腰杆后更像一扇门一样矗立在那：“老弟，你跟我讲实话胜男的眼睛……能治吗？”
“能，但你支付什么呢？”
“额，你要不从我拿几年寿命走？”狼人抓了抓自己大脑壳他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能用什么换：“或者，如果我要是交代了我是说如果啊，我没回来。你就把我魂收了看够不够？大小我也是个几百岁的妖，灵魂应该值几个钱吧。”
闻老板摇了摇头，他听出了狼人话里的意思，但他不是恶魔，要灵魂干什么呢？：“交易是等价的，要换她的眼睛就拿你的眼睛来换。”
“可以，没问题。”狼人立刻答道，甚至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就麻烦老弟了。”
“那开始吧。”闻老板催促道，他不希望眼前的大汉去送死，那掩盖在言语间的决绝，他感受的到。
“能稍稍等等吗？”狼人摆了摆手：“我去试一下，只要眼睛不坏掉，就能换吧。”
闻老板不解的看着一心要去报仇的狼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妖灵的寿命比人久的多，你在等些日子。等仇人老了没危险了不更简单么？”
“嗨，这不是你们人类中有个词嘛。叫忠义。”狼人两只长满毛的手攥着酒杯有些无力。“他比我狠，有钱，要出国了。现在不比以前，不能随便出境，他走了，我就没机会动手了。所以我必须试一试。”
“胜男已经十七岁了，明年成年。成年后会咋样就不是我操心的了，孩子大了，该靠自己了。这么多年来跟着我，也苦了她了。我没啥能耐，挣不到什么大钱。这些年来带着孩子东奔西走的也没让孩子交上几个朋友。”狼人絮絮叨叨的说道。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等胜男的眼睛好了。求老弟上上心，教胜男怎么用手机，我听说人都是用那玩意交朋友的。我一大老粗斗大个字不识得半升，也没买过那稀罕玩意。”
说到这他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口袋，掏出来了有些磨损的一张银行卡，小心的放在柜上：“这还有张卡，密码是她生日，没多少。但是够孩子生活几年。胜男省钱，也没啥爱好，就喜欢小裙子，就她身上穿的那种，我也不认识。反正她喜欢，那我也就喜欢。”狼人的目光仿佛透过了墙壁看到了在里面rua猫的女孩，眼中仿佛盛满了月光。
“胜男其实不喜欢她的名字，她总觉得太土了。老弟要是有办法顺便帮忙给改个秀气点的名字吧。但那毕竟是她亲爹，我大哥取得，我也不好动。”他顿了顿把头又埋低了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我交代了，眼睛换给了胜男以后。你看看我身上的其他东西啊，能不能囫囵个收一收在给胜男换点什么。我这身皮虽然有几个洞但是厚实，是在不行当抹布也行，我毛可吸水了。还有我这牙比一般狼的都结实。喏，你看。”狼人说着咧开嘴用粗大的手指敲了敲。
“能换点给孩子就换点吧，人没有钱不行。胜男还小，能少吃点苦我还是想让她少吃点苦。对了，麻烦闻老弟把那钱分开给孩子，如果医完眼睛还有剩的话。鸡蛋要分几个筐放嘛，万一以后那个不开眼的黄鼠狼骗了咱家闺女。哎，咱早有准备，还有的剩，你说是不。”
闻老板沉默的听着，狼人满是毛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看不到泪水。
“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狼人看闻老板半天没动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闻老板摇了摇头。“我在记。”
“谢了。”他咧了咧嘴说道。
“对了，你是从哪知道的我？一只小狐狸那吗？”闻老板轻笑着岔开了话题，给狼人又续上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啊，我有次当保安的时候遇到的，她说你人可好了。”
“她看到极光了么？”回忆着小狐狸的样子，闻老板问道。
“看到了吧，她现在挺有钱的。我跟你说哦，那小狐狸精老厉害了，搁那弄演唱会呢，那来的人那叫一个多啊，乌泱乌泱的。”狼人夸张的说道，他又挺直了他的腰杆，两只大手胡乱的挥舞着，像是个唱戏的演员。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阵，渐渐的都熄了声音。
“老弟，你咋不喝呢？倒了也没动过，这可是好酒啊。别浪费啊，我告诉你。老哥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也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咋样没错吧？”狼人沉默了会终于找到了话题，两只手拍了拍柜台，说完两只隐藏在毛发中的小眼睛还冲闻老板挑了挑。
可惜闻老板并不能从狼人的脸上看到他的小动作。
“你还是个文化人了？”闻老板笑道。
“那是，这可是胜男教我的。”狼人又干了一杯说道。
“那她以后学了新东西教给谁呢。”闻老板低着头说道。
“哎，老弟，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嗷。”
“你是妖，你有能力一直陪着她。她看不见，所以你甚至可以换成别的身份一直照顾她不是吗？”
“他也是。”狼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欠胜男一个属于她的幸福童年，他必须还。”
拿他的命来换。狼人的话语间是化不开的仇怨。
闻老板将最后的一杯酒倒进了狼人的杯中：“什么时候走？”
“今天吧，就。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酒喝得尽兴。”狼人说道。
“祝你……”
“别，千万别。”狼人连忙打断道：“你们人类里不是有个什么说法叫弗拉格吗？我可还要回来呢。别祝了，都在酒里。”
“都在酒里。”
感受着喉咙辛辣的痛感，闻老板学着狼人将空空如也的杯子砸在了柜台上。
“今天这酒，尽兴。甭送了。”狼人站起身摆了摆手：“胜男要是问起来，记得随便帮我编个理由啊。麻烦老弟了，就这样说定了啊。”
闻老板站在柜台内静静的目送着这个豪爽的大汉一直走到门口才拍了下脑门大笑一声收去狼人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嘴角还挂着一道长疤。
待大汉走出了店门，闻老板才缓缓问道：“都听见了？”
“恩。”屋内的小女孩靠着墙轻轻的回答道。
“那你怎么选择？”
在黑猫懵比的眼神中，小女孩缓缓的摘下眼中的浑浊的美瞳露出一双灵动双眸。
“如果再也见不到狼叔的话，这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