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的那个“玩笑”过后,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龙猫”有说有笑。
“毕竟谁先认真谁就输了,玩笑而已,不足挂齿。”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们一周一周地续签着那个所谓的男女朋友租赁合同,我也像一个真正的女朋友那样对待着李沐。
就这样,弄假成真,他真的成了我的男朋友。
然而现在,我却站在楼道里开着视频和他吵得很凶。
“你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必须学会化妆是吧?”我竭力压低声音保持礼貌,“不要给我说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怎样怎样这种话,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作为一个大男人应当如何如何这种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最起码你应该学会化淡妆吧?我觉得女孩子化淡妆挺好看的,作为一个女生难道不应该学会化淡妆吗?女孩子应该……”李沐竭力地解释着,同时试图证明是个女孩子就应该学会化妆。
然而我记得他曾经给我说过,至少在他高中的时候,他还很讨厌那些化妆的女孩子。
“我的脸长在我身上,它是属于我的!难道因为你讨厌化妆的女孩子,我就不能化妆。或因为你喜欢漂亮的脸蛋,我就要去化妆吗?”
“但你想想,如果我们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别人的女朋友都那么漂亮,只有你看起来是这样,这不是很尴尬吗?再说化妆是对别人基本的尊重与礼貌。”
“对别人基本的尊重与礼貌,那请问你化妆了吗?”愤怒使我的言辞越来越犀利,与此同时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用性别来说事了。
果然,李沐说:“化妆那是女生的事,哪有男孩子去化妆的呀?那是女生对别人最起码和最基本的礼貌与尊重。”
“除了去参加舞会,其他的时候我都会根据我自己想化妆就化妆不想化妆就不化妆的原则来决定自己要不要化妆!”
像很多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子一样,我对自己的相貌是有几分自信的,虽不是什么绝代美人,但正值青春年少也绝对不丑。
所以真正激怒我的不是我觉得他嫌我丑,而是他说出了女孩子应该怎样怎样这种话,这让我深深地觉得他认为女孩子的美貌天生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
“什么,你要去参加舞会?你刚刚说你只有在参加舞会的时候才会去化妆,你到底想做什么?给那些男人看吗?”平时乖巧可爱甚至有些驯顺的李沐居然对我咆哮了起来,“你是不是要给那些男人看?”
“是的,我就是要给那些男人看!不是你让我一定要去化妆的吗?”愤怒使我口不择言,“我怕我不懂得最起码和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和你一起出去时让你丢了脸面!”
“我……我……我,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李沐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不管了,我就是那个意思,怎么地?你就是一个女孩子,你就是要做好一个女孩子该做的!”
“好啊,你说女孩子该做的,那你知道男孩子该做什么吗?你用你的那一套来要求我,那我可不可以用相应的标准来要求你?要讲标准讲传统可以呀,那我们就好好地来讲一讲标准讲一讲传统。”
“你随便,我都能做到。”李沐显得很自信。
“作为一个男孩子,如果你结婚了,那么你应该,赚钱养家,工资卡上交,买房买车给彩礼。你应该养我,养孩子,养你的父母长辈和我的父母,如果一家人过的不好那都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此刻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和我内心的想法是极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作为一个男孩子,如果你没有结婚,那你应该要明白你平时和女朋友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之类都是需要由你掏钱的。女孩子生气你得哄,因为女孩子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女朋友做作你得忍,谁让你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呢?”
“凭什么?”李沐脱口而出。
呵呵,凭什么?你也知道问凭什么?
“那我又是凭什么?做人不能太双标!”我问他。
愤怒使我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我知道我此刻应该切换成柔声细语的模式给他好好讲道理。
可是我的眼睛它不听我的,它狠狠怒视着屏幕上李沐俊俏的脸。我的嘴巴似乎也不肯听我的,吝啬到不肯从嘴角牵扯出一丝的笑来。
“我下午还有课,暂时就这样吧,我晚上再来找你。”最终还是李沐开口说了这一句。
挂断电话,我坐在角落里陷入了沉默,想起从小到大听过的种种“女孩子应该……”、“女孩子要……”……
“女孩子应该宽容大度,尤其你是姐姐,更应该让着弟弟。”
“女孩子应该学会做家务,不然将来长大嫁到婆家去是要受气的。”
“女孩子要学会做饭,因为以后要给老公孩子做饭迟早用得到。”
“女孩子应该温柔一些,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女孩子应该洁身自好,男孩子是很介意自己女朋友是否纯洁的,没有人会看得起一个非处女。”
……
且不说这些话本身有多么荒诞,可笑的是,这些话并不只是在一个女孩子待嫁的时候来自父母的训诫。对于很多不幸的女孩而言,这些话是她们从小听到大的。
就仿佛,一个女孩子从生下来开始所要面对的唯一的正事就是如何嫁给一个好男人并讨得老公和婆家欢心。
更可笑的是,说这话最多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最爱她们的母亲。说这话的人往往不是怀有恶意,恰恰是出于最深沉的爱意。
这些母亲往往经历过生活最痛的鞭笞,而又怀着最真挚热烈的爱意将最心爱的女儿推入最忧伤黑暗而又无望的循环往复的深渊。
她们穿着脏兮兮、油渍渍的围裙忍受着老公的懒惰、暴虐甚至出轨,拿着《女德》含着血泪教给女儿“作为女人的本分”。
她们寄希望于温柔贤惠的品性能够让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却选择性无视了财产和社会地位对于家庭地位的影响。她们把爱给女儿,把财产留给儿子,反正女儿嫁过去也会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但儿子娶媳妇需要拥有房子、车子还必须要出彩礼。
她们不认为女儿自身的努力有多么重要,却把女儿一生的幸福寄托在“找到一个好男人”上,最终让活泼可爱的女儿变成了下一个自己。
仔细想来,从小到大对我说过这些话的人,貌似也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呢。话语有所不同,本质并无不同。换汤不换药,毒性都一样。
过去十几年间亲人无意的洗脑教育都没有让我对这种思想产生认同,成年后找到的男友就更不可能让我接受这种奴性思想了。
实在不合适,那就算了吧,毕竟“貌丑”难配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