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清静,便是十六年,十六年后。
子丁躺在病床上,身染怪病的他,尽管每天按时服用伊尹为他调制的药膳,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逐渐枯萎了下去。
后花园里,伊尹正坐在小湖边,旁边的正在垂钓的爽朗少年是子至,虽是子丁的儿子,却看不到一丝子丁那般的儒雅气息,穿着比起那些王公贵族来说更是随便了不少,怎么看都是个莽撞的少年。
伊尹正往身前的小炉里放着调料,片刻后,他取出一支小巧的汤勺嘬了一口,大概是不太满意,摇了摇头。子至起了条鱼,取下来便要投到汤炉里,伊尹望着子至叹了口气,看来昨天给他讲的调和论,他又没有听进去。
这时远远跑来一个家丁,嘴里慌慌张张的呼喊着什么。伊尹和子至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来的人正是服侍在子丁床前的仆从之一,便大致猜出了意思,也不等那仆人说明原委,师徒二人便一前一后的朝着子丁的房间跑了过去,仆从一脸无奈,只好又折返回去。
子丁坐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费力的吞咽着仆人递过来的汤药,突然体力不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正在侍药的仆从慌忙去扶,慌忙间把汤药也弄洒了一地,子丁躺倒在地上,很快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伊尹首先赶到,快步走到床前将其抱起,体内元气涌动,在手上凝练出一点白光,朝子丁头上按了下去。这缕柔和的白光由百会穴而入,过太阳,人中,关元,最后游走全身,将子丁体内原本躁乱的经脉逐渐平息下来,片刻之后,子丁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呼吸也慢慢平缓了许多,只是一时间还没办法醒过来。
伊尹感受着元气在子丁体内的走向,脸色深沉,转头看向一旁的子至。
“至儿,你父亲的病,已经越发严重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不过半年就会......唉,这两年来,我已经将几乎所有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仍是毫无起色,或许这就是天意。”
子至呆噩的站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一股无力感占据了他的身体。九年前母亲去世时,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除了站在床前嚎啕哭泣,他什么也没办法做到。现在父亲病倒,他已经十六成年,虽然跟着伊尹学艺十年,却还是和当年那个六岁孩童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他多希望自己能为父亲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也好。
良久,子至才从呆噩中缓和过来,问道:“阿衡师父,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嘛,无论什么方法都好,子至总该要为父亲做些什么。”
“我试过很多方法都失败了,现在我能想到的方法,也只剩最后一个,算是可能性最低的了。”
“是什么方法?不管有多低,我都要尝试一下。”
”恐怕只有天神神明用神力炼出来的不死药了!“
伊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虽已修行六十载,却仍不过是凡夫之躯,没有能够逆天改命的能力,这种事,据说只有天生的神明才能做到,而这种神明,确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即便如此,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哪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世间西去求药之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而成者也就那一个罢了。而且这路途之艰难,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达的。”
天生神明,便是天地自然的化身,天生不受天地间法则的约束,其中某些神明更是拥有能够修改这些法则的能力,而执掌天命与生死的西王母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父亲,再难我也要去尝试一下。商家的男儿怎么能够坐以待毙。我这就去收拾行装,父亲这边就交给师父照看了。”
伊尹看着眼神坚决的子至,不免有些欣慰和疼爱:“唉,此行可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你若心意已决,路上定要小心谨慎,不如我让归藏与你一起去吧,年轻一辈里,也就归藏算得上不可多得的人才,肯定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你父亲这边就放心交给我吧。虽然没办法只好他,但让他多撑一段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子至点头答应,又望了一眼病榻上苍白瘦削的父亲,默默握了握拳头。
次日清晨,亳都城外已经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人,一队壮汉正一箱一箱的往偌大的商车上装着货物,每架商车上都刻着威武的雄鹰雕纹,代表着这是有穷氏的商队。
子至与归藏走到车前,正要进去,却被两个壮汉拦住了。好在一旁的经过的管家认出子至腰间刻着鸟纹的玉佩,知道这两人定不是一般地位,两人才得以放行。
子至说明来意后,二人便跟着管家一路向前,很快走进了头车。有穷商队一共有十八只夔牛商车,前八车为客车,负责搭载随行人员,后十车则负责装载货物及钱币。此刻头车里住着的正是这支商队的首领——羿守。
“子丁大哥的病最近可有些许好转?”头车内,三碗热茶已经斟上,羿守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二人坐下。
子至叹了口气,行了谢礼坐下说道:“父亲的病越发严重,唯一能够治好父亲的药,恐怕只有神药了。我们二人这次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师父跟我说,大叔此行也是向西去的,所以希望大叔能够载我们一程。”
“唉,原来是这样,我与你父亲年幼时便相识,也一起闯过不少风风雨雨,此行便包在我身上,也算是我为这件事出了一份力气,只是我这一路向西,却到不了昆仑,等到最后一段路程,恐怕还得二位自己前去。”
“多谢大叔,这样就足够了。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师父让我转交给大叔的。”
子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羿守,羿守撇了一眼,拆开看了起来。
片刻,羿守将信纸放下,敏锐的双眼扫过二人,虽然只是一瞬,却似乎将所有的细节都收在了眼里。
“伊尹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一路上你们安心住下便是,等到了地方,我会给二位安排上好的马匹和干粮,希望能助二位一臂之力。”
羿守起身,门外进来一个老头,正是之前给子至领路的管家,羿守走到管家身旁,附身耳语,叮嘱了几句,管家点点头,领着二人走了。
.......
是夜,整个商队安静了下来,子至和归葬被安排在商车里住下。子至躺在商车里,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繁星,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商国的地界,想到以前那些听说过的传说和秘闻,难免有些兴奋。归藏这个不喜说话的男人则斜靠在床上,乌黑的斗笠下看不清脸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窗外清风阵阵,有些许微凉,子至张了张鼻子,从中嗅道一股清幽的酒香。
羿守在烛光下取出那封信件,两只如苍鹰般锐利的眼睛,其中一只已经逐渐泛起红色,随着红色越来越浓,原本写在信纸背面本不可见的晦涩文字也慢慢浮现出来。他长长叹一声,摇摇头举起茶杯的饮了一口,原来如此坚毅的男人,也会有惆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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