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七黎眉眼忽然弯了起来,妖娆地不可方物,柔声地说着,“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的每一个回答,都会让你心惊胆颤,痛苦不堪。所以,以后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要轻易问为什么。不然,总有一天,我的回答会让你无法承受。”
苏雪泠听得心里发冷,可雪七黎还是笑得温柔,连表情都是温柔和气的。
这样多变,时而冷酷残暴,时而温柔和气,她真的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也不知道哪一刻,他会突然翻脸,毫不留情地伤害她。
这样的雪七黎,让苏雪泠觉得恐怖。
“好,以后,我都不会再问了。不管怎么样,如果小白真如你说的有那么多本事的话,我要谢谢你把它送给我。”
雪七黎沾了沾墨汁,又抽出一张新纸来,“不用这么客气,我送你每一件东西,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你不用感激。”
说话这么直白,真让苏雪泠有点儿接受不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小白(西卡)的情况吧。我给你说说好了,有助于增进你们的相互交流程度。”
“小白是我的坐骑羯倡生的,它老娘在几千年神魔大战中被剁成了肉酱,那个时候,它才刚从蛋壳里出来。要知道,单身爹爹带着个小东西是很辛苦的,所以,小白有点儿缺乏母爱,你呢,要对它好点儿。”
“它……不是你的坐骑?”
“当然不是,不过它和它老子长得太像了,所以,大家认错了也很正常。”
雪七黎说得理所当然,苏雪泠听得下巴掉地,心里更气愤的还是他那句——小白缺乏母爱,你要对它好点儿!
他这是想让她拿它当儿子照顾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小白居然就从他书房里钻了出来,一双乌溜溜地大眼骨碌碌转了两圈,看见苏雪泠果断地逃开,直奔着雪七黎的怀抱去了。
苏雪泠冷汗了一下,难道说,畜生也好色么?却忘了,当初是谁一脚把人小白狠狠踢飞的!
它对雪七黎的墨汁似乎格外钟爱,鼻子抖了两抖,立刻蹿到书桌上,把他画了字迹的那些纸张一股脑全都咬了,吃了,还不满足,直接奔着砚台去了,滋溜溜把砚台里的墨汁也喝了大半,这才心满意足地仰躺在书桌上,呈大字摆开,一点儿给人制造了麻烦的自觉都没有!
在苏雪泠的目瞪口呆中,魔王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白的肚子,然后小白打嗝儿,墨汁顺着它那小尖嘴儿滑出来,淌到书桌上。
它没睁眼,翻了个身,趴桌上继续睡。
原本一身雪白的皮毛,这时候一点点变成了乌黑。
苏雪泠彻底无语!这小东西此刻,哪儿有一点儿那天在高空翱翔时的威风?
雪七黎寝殿,苏雪泠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到极限。
雪七黎看她一眼,从容的伸开双臂,“替我宽衣”
苏雪泠心里八百个不乐意,但是,毫无办法,他是魔王,万人之上。
她低着头走过去,伸手去解他的纽扣。魔族平民的衣服崇尚简洁轻便,但魔族中贵族的服饰,尤其是魔王和魔宫四殿的衣服,都式样繁复华丽。跟他们接触的时间很长了,她却没把握能当好一个善解人衣的丫头。
手指摸着他领口处的珍珠纽扣,却怎么也解不开,连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她猛然抬头望着雪七黎,“这个纽扣有点儿紧,你忍着点儿!”说完就狠狠地扯,目的是把纽扣扯下来。
好吧,事实是,她看上了这颗价值连城的纽扣。
雪七黎皱眉看着她,“你是故意毁我衣物,是不是?”
雪泠一抖,抬眼假笑,“陛下这是哪里话,我是看陛下工作一天,身心疲惫,想让陛下早点歇息,而且,几个时辰之后,就要陪同天界使臣前往魔域之森游览了,不是么?”
雪七黎目色渐渐深沉,片刻展颜一笑,“你居然这么会体谅人,我还真没看出来。”
“小的一直这么会体谅人的。”苏雪泠狗腿了一把,继续卖力扯那颗珍珠纽扣。
“你要真的会体谅人,就该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下次别再弄得我还没尽兴,你就不争气地昏死过去。那样只会激起我想要把你训练成合格替身的决心。如果是我来训练你的话,那么,你得到自由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这话对于苏雪泠来说,绝对是根利刺,狠狠刺在她心头的疤痕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尖锐的疼,被疤痕掩饰的脓血先流了出来。
可她连顶嘴的话都不能说,只能竭尽全力地去掩饰自己的受伤,故作欢欣地笑着,“多谢陛下提点,这段时间,我一定多加练习,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地替身,让陛下能够更加迅速地厌倦我。”
“这就对了。”雪七黎忽然拖着下巴,在她唇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合格的玩偶,都是能够跟得上主子节奏的,让它踢腿不能甩手,让它眨眼笑,不能闭眼哭,明白么?”
苏雪泠微微低头,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神色,低声道,“陛下说的是,我会是最合格的玩偶。”
雪七黎静静端详着苏雪泠,片刻道,“我想也是,你先下去和别的侍女好好学学怎么给主子宽衣梳妆吧,不然的话,我的耐心大概会被你给折腾完。”
雪泠微微躬身,退出寝殿。
雪七黎看着苏雪泠那副低眉顺眼,事事服从的样子,没有一丝快意——会是最合格的玩偶么?恐怕会是有史以来,最叛逆的玩偶吧。七千年后什么都变了,这股倔强隐忍却丝毫没变!
苏雪泠,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你居然可以狠绝毒辣到那种程度!
苏雪泠坐在寝殿外的台阶上,望着魔域混沌无光的天空,空中不知是哪种不知名的鸟兽在飞翔,把漆黑的天空装点得和布满繁星的夜空一样。
她仰头,眼睛发酸,其实想哭,张嘴却变成微笑。
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孤独,这大概就是身为孤儿的悲哀,做得再好,没有人夸奖,活的再堕落,也不会有人劝阻。
二十一世纪的她,每天努力地对着身边所有人微笑,可是心底的孤独寂寞,却只有在仰望天空的时候才会狠狠溢出。
小的时候她会哭,一遍遍地哭,以为哭了就会有人心疼,哪怕是路过的路人,也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吧?可后来她悲哀的发现,就算她把眼睛都哭出鲜血来,也不会有人理会。
人心,其实很冷漠的吧?久了,她便不会在哭,而是笑,对每一个人笑,陌生的熟悉的……她活泼却从来不会任性。她的人缘很好,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完完全全地托付心事。
她怀念二十一世纪,其实只是怀念那里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的样貌而已吧?又或者,怀念那里每一天都重复着的没有新意却十分安定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