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玥双手托着腮,懒懒的趴在桌子上,神情飘忽的望着前端。
一旁大白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小手里捧着一杯茶,小口抿着,静静的陪着东方玥。
东方玥想事出神,那小厮的话萦绕在她心底,久久消散不去。
她有预感此事的古怪,绝非一般事情那般,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大白,道:“大白你怎么看这个怪病?”
闻言,大白摇了摇头,直白道:“不知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在刚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过一层怨气。”
“怨气?”东方玥听言,顿时一惊,面上露出讶异之色。
大白点了点头,道:“嗯。但是我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也看的不太清楚,玥玥,你可以去问问楚修真。”
听言,东方玥眉头一挑。但随即她想到,楚云暮他们来这儿的时间,明显是慢了她和南宫晔很多了,他们整整是吃饱喝足了楚云暮才来,想来可能是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
只可惜她东方玥毫无修为,不然这城门口的异样,兴许她也能有所察觉。
三天之前,他们顺着罗盘的指引,一路来了九州的南狄国。罗盘在临近邺都城时,小指针上的黑石突然发光,虽然仅仅只有片刻便就又次熄灭。
“看来今天还是躲不过要和楚云暮见面…”东方玥有些泄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轻拍了拍褶皱的衣衫,推门刚巧便碰到了小厮。
小厮手里端着盘子,像是刚刚从哪里出来,东方玥快步走到他面前,客气道:“小哥,你可是从刚才那些人的房中出来?”
小厮点头:“他们说是舟车劳顿,让把膳食送进厢房里去,这不刚刚才送完最后一份,客官你可有事吩咐?”
“那,那个穿着一身白的人去了哪间厢房?”
小厮一指走廊深处,道:“就最里头的那间便是了。”
东方玥拱手谢过小厮,径直向楚云暮的房间去了。
走到尽头的时,东方玥发现房间的门大敞。楚云暮正端坐在木凳上,桌上摆着洗好的瓜果,还有两杯泡好的新茶,冉冉的冒着热气。
楚云暮看见东方玥来,神色淡然自然,朝她微微颔首示礼,像是一早预料到东方玥会来。
东方玥微微一怔,朝着楚云暮一拱手,随即凝眉叹气的踏进去,微怒道:“阿晔今天实在是过分,明明一件故事非得拿出来重提。”顿了顿,抬头笑看楚云暮,道:“楚修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虽她此来目的并非南宫晔的事。但到底上次是拿此事收尾,如今在见面她也不能装作无事就过去,还是需要做做样子来搪塞的。
楚云暮淡笑道:“无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然后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又道:“坐。”
东方玥依言坐下:“楚修真劳顿一天,却未去歇息,现在门扉大敞,又泡茶两盏,想必是在等人?”
楚云暮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并非刻意等人,不过是闲暇不困。东方修士现下此来,看来也是察觉到‘怨魂气’了吧。”
怨魂气,顾名思义,就是怨魂散发的气体。就好比人就会散发人气,妖会散发妖气一样。不同的怨魂散发的气各不同,有些怨魂是青紫色,有的怨魂是红黑色,根据不同怨魂的怨念,色越深,怨越大,然后就越是难对付。
东方玥没有去喝茶,而是抬手抓了一个梨咬了一口,汁水瞬间溢入口腔,甚是清甜爽口:“我没有那个能力,只不过发觉你们回来晚了些罢了。”
楚云暮垂下眼睫,淡笑道:“东方修士心思细腻。我们在城门口的牌匾上看到的,色浊,念深,非一般的怨魂。是最难对付的自谴怨。”
自谴怨,是生者自缢之后,意志坚定要变怨魂的魂,这种怨魂极其罕见,这是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且一旦被灭之后永生寂灭,轮回转世根本就不再可能。
凡间有一般有很多怨魂,人族的妖族的,但大多即使变成怨魂,也不会选择永久寂灭,来为祸被怨恨者,毕竟在恨一个人或一个妖怪,对于来世重生还是向往的。
东方玥愕然,脸色顿时一变,忙问:“那楚修真可能感知到冤魂的位置?”
若真如楚云暮所言,那此冤魂可就是危中最危,险中最险的存在啊,这要是一旦为祸便是整个邺都城的人都临难。
楚云暮摇了摇头,一向平淡无波的脸上有了些许波动。
“它没有怨体,只有怨魂气。我和豁瀛皆试过了,都感知不到它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但是它却可以轻易操控整座城,甚至于一般修真都奈何不了它。”
“什么?!包括修真?”东方玥大为吃惊,有些难以置信楚云暮的话。
要知道修真并非凡人,就算一个冤魂再怎么强势,那也绝不可能,没有一个修真是它对手?
九州地域虽并非是上修界那般,拥有百家修为高深的修仙世家。但自古以来九州各国,也是有些小门散修镇守地方的。
除去不说像蓟州方家那种,从上修界一些大门大派归乡振兴门楣的。就单说像夏家那种几代传承镇守地方。
这么大一个邺都城,难道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修真?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面对东方玥的震惊,楚云暮就淡然了许多,他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东方修士不必担忧,这个怨魂虽然没有怨体,但它目前并没有对邺都城做什么。”
东方玥听后一愣:“怨魂没有对邺都城做什么?”
那这就奇了怪了,她原本还以为小厮说,邺都城里的死者回魂,一夜腐尸皆是怨魂搞的。楚云暮现在说那怨魂什么都没做,那邺都城的这些事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玥将小厮告诉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楚云暮。楚云暮听后眉头微聚,显然他也吃了一惊,但他却笃定此事不是那怨魂所为。
轻叹了声气,楚云暮敛神顿了顿,复而抬眼看向东方玥,温声道:“看来此行来邺都城寻沐白神尊,是困难重重。无论是这邺都城的怨魂,还是城中百姓的怪病,也许只有解决了这些,才可能拨开云雾知晓真相。这一次就麻烦东方修士救邺都城百姓于水火了。”
“我?”
闻言,东方玥微微一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着楚云暮一本正经的点头,不经失声笑道,“一个修真都奈不何的冤魂,我又凭何降制它?!还是依仗楚修真你,来造福邺都城的城民。”
东方玥语调甚是轻松,语气虽有自嘲的意味,但却听不出一分一毫的落寞,倒像是品论他人一般。言毕之后,又毫不在意的拿起吃剩一半的梨,继续大快朵颐。
“现如今了,你还是这么轻看自己?”楚云暮敛眸喃喃道。
那因着楚云暮声音极轻,东方玥又只顾着啃梨,故并未听到。自然也就并未看到,楚云暮说此话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复杂。
吃完最后一口梨,东方玥悠悠起身,伸了伸略微发酸的腰身,然后躬身朝楚云暮行了一礼,淡笑道:“时候不早了,就不再叨扰楚修真了。”
楚云暮淡笑点头,复也回了一礼。
一语即毕,跨门而出。
次日东方玥难得起早,吃了大白起早煲的汤,又抄水往脸上一抹后,便又去找了小厮。
当最后一个南宫晔也起床,面色难看的坐在楚云暮对面,东方玥已然打探清楚了,而且她还意外的知道了个意料之外的事。
东方玥快步走到那处,楚云暮,南宫晔,豁瀛和尹倾城四人,围坐在大堂的桌子前,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尹倾城见东方玥来了,起身盛了一碗递给她,笑道:“东方修士哪里了?”
东方玥本欲推辞,毕竟吃了大白做的独食儿,但见桌上摆着几碟菜肴,麻油拌青笋丝,白菌牛肉丁,清蒸小黄鱼后果断接过碗。
“我去打探了邺都城城主是事去了。”凑着南宫晔身边的板凳坐下,复又端了个凳子给大白,才拈起筷子夹菜。
尹倾城闻言一疑:“东方修士打探城主家做何?”
“自然是去问路。”东方玥又将怪病说了一遍,说完她觉得昨晚不该去找楚云暮,这样今日一起说,应当会免不少的口舌,“这邺都城的怪事诸多,既然小厮说是城主下令,我想这里的城主应该最是清楚。”
楚云暮闻言,淡笑点头,看向东方玥称赞道:“确实,若是寻了城主,很多事的细枝末节就能知道的更多了。”
尹倾城叹服:“东方修士真是聪慧过人啊”
“哪里,哪里。”东方玥听到称赞,眉眼弯成了一跳缝:“我只是昨晚辗转时突然想到。今日我和小厮打探,还意外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原来不仅是这邺都城的百姓,甚至于城主的儿子也得病了。”
她停了停,续道:“不过城主儿子生的病和百姓的病不一样。病了大概有大半年,一发病就像被人摄住了魂,且次次往邺都城的‘圣庙’跑。这邺都城内没有修仙世家,只有一个供奉的‘圣庙’,百姓皆跪拜‘圣庙’不拜其他,据说是几百年前祖先定下的。城主的儿子原本是寄养在外,只有家庆节日父母才去看他。但许是他常年在外思念父母,后来不顾反对回来了,不久之后就得了病。城主替他儿子请了郎中,甚至还请了外乡的修真,但看了皆不管用。”
她放下手中筷:“这百姓身上的病,是一个月前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最先开始的是个流浪汉,被发现的时候死在了西市,但那时也没人知道传人,直到城北那对父子,后来陆陆续续都得了病。城主之后也请了郎中修真来,但百姓的病也是没有起效的。”
听此,一直沉默不语的豁瀛,突然也开口道:“这事我在上修界也听了一点,但只是几个外门弟子偶然谈论,也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想来是刻意隐瞒。”东方玥接声续道,“不然邺都城的此事,上修界不会不来管的。”
尹倾城点头同意,随即又叹息一声,道:“真是害苦了邺都城的百姓。”
南宫晔面色沉凝,冷冷道:“这城主真是可恨,儿子得病百姓也得病,还顾忌隐瞒。回去之后我便下令给南狄王,让他撤职了他。”
东方玥眼皮一跳,心道阿晔还真是豪横,九州若不是地域自制,估计现下他圣旨估计就出去了。顿了一下,东方玥偏头微微一笑,道:“也怪不得这里的城主,天有不测风云,再说此事也不是他犯的错不是?阿晔你没必要大动肝火。”
虽然南宫晔这个天下共主,当的名存实亡。但他对自己子民的心,还是很赤诚的,只不过每次的表达都很尴尬,果然听了南宫晔的话后,豁瀛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大白无奈的叹了声气,只有楚云暮很淡然,吃着碗里的粥,面色平淡如常。
尹倾城附和:“是啊,南宫修真切莫动气。”
南宫晔斜了尹倾城一眼,心道她还真是墙头草,起身撂了筷子。
尹倾城见他面色一沉,以为他生自己的气,刚欲开口去道歉,便见南宫晔走向了小厮。
南宫晔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走向一旁擦桌的小厮面前,递给了小厮沉声道:“这是饭钱,多余的钱请你帮个忙,烦请你递个话给城主,说我们是上修界特来拜访的。”
小厮笑嘻嘻的接过金叶子,点头哈腰快比那杨柳树。一甩坎肩,一溜烟朝着门外跑了。
南宫晔见状,嘴角微微一勾,转身回到桌前,有意无意的瞥了楚云暮一眼,淡淡道:“既然这城主刻意隐瞒,那我们就主动出击,让他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东方玥扶额无语,心道这又不是打仗,这词用的可真是令人汗颜。他们讨论了半天,也不知南宫晔有没有听懂。
邺都城的城主刻意隐瞒,但他却并非不是不管不顾,很明显可以的感觉出,这城主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试图挽救却又束手无策。毕竟还虎毒不食子,他将儿子寄养在外多年,却不令其回家,儿子一回家就出事了,显然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儿子。
且这邺都城还萦绕着一个没有怨体的怨魂,难道说这些皆与沐白神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