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坐在车沿上的男子大声呵斥,那伏在地上的女子作势打了一个激灵,也不敢抬头,只是哭着道:“求求贵人,为民女做主啊!”
风冥羽眉头轻轻一皱,向外问道:“旗风,怎么回事?”
旗风向车内一拱手,声音里换了恭敬,掺着几分无奈:“主子,方才从街边冲出一名女子,跪在车前,求您为她做主。”
他放下手中的书,向前俯身,掀了车门上的珠帘,一眼便看到车前离着不过几步位置的地面上,伏着一名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名女子的发髻,散散地挽着,本是不经意地一打量,可就是这浅浅一眼,忽地在女子的发髻上一滞。乌黑的发间,单单插着一支白色的花形发簪,这倒没什么,可怪就怪在,那发簪是仙罗花。
白色的仙罗花?风冥羽自问从未见过。仙罗花是名品,这种样式的首饰在皇城中很是流行,可上到皇宫巧匠,下到民间商贩,无不求做出的发簪如金色的真花般栩栩如生,这种颜色,且不说他,便是在整个皇城中也难见到。
风冥羽心中存疑,顿时来了兴趣,轻轻一笑着开了口:“你要本王做主的不知是何事?”
伏在地上的女子停下了啜泣:“回...回王爷,民女是城西苏家的独女,就在前日,民女的母亲夜晚时遭人杀害,尸骨无存,那凶手只留下了我母亲的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至今逍遥法外。求求殿下为民女做主啊!”
说完一席话,那女子又开始大声嚎哭,引得街边行人驻足指点,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那深深埋在臂弯里的脸上,没有眼泪。
伏在地上的女子正是月染。
半刻钟之前,她正在懿王府外焦头烂额之时,忽见懿王车驾驶出王府向宫中方向去了,于是她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实话讲,伏在车驾前的这一计,含着几分赌的成分。她对姑娘了解甚微,只是数天之前夫人告诉她,要她去做姑娘的贴身侍女,她要知道,姑娘最喜欢仙罗花,喜欢它的花香,喜欢用仙罗花的花叶泡茶,喜欢素色衣裳。所以她在街边的铺子上买了一支仙罗花发簪,用随身的短刃刮去了外面薄薄的一层金箔,松松换了发髻。那金箔下的素白,是姑娘爱的颜色,也是,懿王令牌的颜色。
月染隐隐有些紧张,她计算好了所有的动作,想好了用来暗示车内人的话语,可是她不知道这位王爷对姑娘了解多少,只知他们在八仙楼见过;也不知道她的一席话懿王能明了几分,只知这位王爷颇负盛名,聪慧无双。
而车上的风冥羽,显然不负她所望。这一句话,只一遍,他就已心中有数。他明白,当所有的巧合汇到一处就不再只是巧合了。面前这个女子姓苏;她的母亲被砍下一双血手,是血手堂;而西边,皇城的西边是夔州,血手堂正在夔州。
于是一瞬间,他了然,对着下面的女子道:“竟有这等事,你上车,本王定会为你做主。”
此言一出,街边百姓纷纷称赞懿王仁厚,没有人发现,街中间的苏姓女子,因为紧绷而颤抖身体一松,作势抹去了脸上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抬起了头。
月染一抬头,刚好对上车沿上旗风审视的目光,那名跟随懿王多年的侍卫,拥有超出常人的警惕,虽不如他的主子,但相较街边普通的百姓好了太多。
所以当月染抬起头,与旗风的目光相对,那一丝急忙被掩饰的慌乱,被旗风精准捕捉,当他的右手拂上佩剑时,她的心猛然一沉。
她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