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年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紧,还是重复了一遍:“擢英宴取消,其花销用于西北大旱赈灾。”
苏笛沫的手忽然一松,手中握着的《四荒策》掉了下去,落到地上,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慌乱,像是大小不一的珍珠落在地上,杂乱的让人不知所措。
霜年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跟了数年的主子,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她似乎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神情,好像是费尽心血筑起来的高楼,一线之差,却骤然崩塌。
“你出去。”苏笛沫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摆了摆手。
霜年犹豫了一瞬,还是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苏笛沫脑中一片空白,这些天饱读群书的所学也忽然烟消云散,她不知道为什么,空白的思绪间如同白驹过隙着划过记忆:
那是她与风冥羽初见,她义愤填膺道:“今日我找到殿下,便是想与殿下强强联手,我有民间势力,殿下能在朝廷中平步青云,只要你我想,随时都能废了那殿上的风承骨!”......
那是她江边散步,偶然奇遇,那老妇人说::“本来是有的,但是早年间踌躇满志,想一展姿态,奈何年少轻狂,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那是多少日夜,她听闻那些皇帝的荒唐事,鄙夷愤慨,立志还天下海晏河清......
那是多少因为苦难的辗转难眠,咬牙坚持只因为心中只有一份信念......
可如今西北大旱,宴席取消,是不是上天给她的当头一棒?
她要入朝堂,她要覆天下,她要走她想走的路,擢英宴是第一步,她女子之身,这便是唯一的办法,可如今,第一步棋未落子,却已满盘皆输。
她看着桌上的书,呼吸急促,像是看到了她的未来,在一个不明的最后,得到悲惨的结局。
那些她渴望的,她梦想的,她在无数黑夜里为之辗转的,她耗尽心血不计代价为之付出的,是不是充其量只是一场可笑的幻梦而已?是不是在最后的最后,她挣扎一生,却满身伤痕着,弄丢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笑起来,像在笑命运百般捉弄,又像在笑自己年少轻狂,她笑着,一直到气息急促,一直到泪落眼眶,一直到没了声音......
此时,八仙楼一楼。
“轩儿,你就这么喜欢八仙楼的菜?”大堂里一张不起眼的桌子边,蒙着面风冥羽正无奈地对面前的风笑轩道。
“是啊七哥。”风笑轩没心没肺地答道,他正在欣赏桌上一朵用萝卜雕成的荷花,那萝卜花上淋了酱汁,栩栩如生,他正不知怎么下筷子,“七哥你看这菜,不仅好看,而且鲜嫩美味,简直天下仅此一家了。”
他说的时候眼睛放光,像饿极了的狼看见了肉,风冥羽笑笑,继续悠悠吃他的饭。
就在这二人饱餐之时,大堂走廊上忽然跑过一个女子,风冥羽闻声望过去,那女子衣着朴素大方,身材纤细,发髻有些乱,她微微侧过脸时,他微惊,是苏笛沫,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没有神情,像是喝醉了,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身后追着手拿披风的月染,她正急忙喊着:“姑娘,等等我,您慢点。”
风冥羽的心忽然一沉,苏笛沫应该是知道了那事。他转过身,对身后的旗风道:“你把轩儿送回去,我晚些回来。”随后便追了出去。
旗风应下,目光从月染身上收回来,心里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