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乃是唐国东部区域冀海州古龙郡中的一座小镇,镇里常住人口不多,民生也就自然贫寒,只不过在唐国皇室发动了贞观之治后,百姓虽然依旧贫穷,但日子也算安生。
小镇上并无佛门寺庙,却有一座道观坐立在一座小山上,乡下民众尽管贫寒,却也隔三差五的上山烧香,因此道观中香火还算过的去,至少能保证观里的三个道士三餐不忧。
这一天,小道士看到水缸里的清水已经见底,便挑起了扁担,打算去山脚下打点山泉上山,师傅那个懒鬼,整天除了调戏上山的香客,就是在观里的蒲团上打盹,烧饭做菜,打扫卫生,全都是他这个可怜的徒弟包了。
小道士经常指责自己的师傅,说身为一名方外之人,你懒也就罢了,至少也该给他讲点道德真经,天地宝典之类的道教法学才对,就算不讲这些道教法典,那教他学点字迹也是可行,也不至于自己跟了他七八年了,依然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只能勉强的写出自己的名字,害的他都不好意思在那个乡下少女面前高言阔论。
小道士依旧是一脸郁闷的挑着两桶山泉上山,在经过道观大殿时侧头一看,果然,自己那懒鬼师傅,还在蒲团上打着盹,看他那嘴边不断流出的哈喇子,显然又是梦到了那一直挂在嘴边的梦姑,也不知在搞什么龌蹉事。
小道士暗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多看,在将山泉装满水缸后,看着头顶毒辣的太阳,再摸了摸已经开始嚎叫的肚子,最后将目光望向大殿中的懒鬼师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跑到另外一处幽静的木屋门前,破口大骂道:“死老鬼,你那懒鬼徒弟到底还管不管了?一天到晚除了做春梦还是做春梦,经也不讲,理也不说,当年你两师徒忽悠本殿下离开宋国来这里修炼什么狗屁大道,这都快十年了,别说大道,大便倒是满山都是,小爷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你两的鬼话,要不然,小爷我至少都已经是妻妾成群了,我也真是犯贱啊!放着好好的世子生活不要,非要跟你两到这破山自寻晦气。”
小道士一连骂了一大串,最后快步跑到道观大殿前,单手叉腰对着自己的懒鬼师傅怒声骂道:“姓吕的,今天你要是不做饭,小爷我就不吃了,老子自己开小灶去,饿死你两这懒鬼师徒。”
大殿蒲团上,正在做着旖旎春梦的青年道士被那一声怒吼,吓得一个激灵,美梦破灭后,不由斜眼瞥了一下那像是怨妇一般的徒弟,随即却是缓缓起身,道:“好啦!好啦!今天为师来给你做饭便是,徒弟,起火。”
小道士却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这个懒鬼师傅居然答应的如此爽利,以往这懒鬼也不是没有下过厨,只是都是自己撒泼打滚,用尽了万千无赖法子,才让他有所动容,而今天,自己不过才发挥了往常十之一二的实力,他却这么快就答应了,这倒是让小道士有些难以接受,仿佛看了十年的龟速王八,却在一瞬间变得速度如飞。
“怎地?为师下厨,你连烧个火都不愿意吗?那我可就继续睡觉去了。”
“啊?·····来了来了。”
小道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随即像是一头见到猎物的花豹,健步如飞,一个猛冲就来到了灶房,很是熟路的堆起柴火,一脸的喜笑颜开。
只是让他如此欣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喊动了懒鬼师傅做饭,而是因为,每次这个懒鬼师傅做饭,都会做出一些奇异的饭菜,让他饱食之后,顿感浑身灵魂都要升华,那种像是要羽化飞升的感觉,是言语所不能形容的。
小道士一脸谄媚加狗腿的模样,让那看起来依旧有些玉树临风的青年道士无奈摇头,师徒二人分工明确,很快一大锅灵药兽肉羹便新鲜出炉,小道士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也不管自家师傅,直接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这倒不是小道士不会尊师重道,而是这些东西,自己这个懒鬼师傅一向都不会去动,至于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师祖就更不会出来跟他争夺美食了。
想起自己这个神秘的师祖,小道士便不禁开始狐疑,自己跟随懒鬼师傅已经近十年了,却只见过那位师祖几次,只不过,尽管这个神秘的师祖让小道士琢磨不透,但他本人却是很好说话,对他这个小徒孙不仅溺爱,甚至可以说是把他当成了小祖宗一般。
不然的话,刚才他也不会跑到老道士的闭关门前破口大骂,指责自己的懒鬼师傅。
只是,小道士刚想到这位神秘的师祖,就看见身旁的老旧凳子上光芒一闪,一道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他身侧,让他吓了一跳,差点被灵兽肉噎住,一个劲的咳嗽,使劲的拍打自己的胸膛。
只不过,老道士却是很反常的没有理会他,一双浑浊老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道士,轻轻一挥拂尘,道:“是时候了。”
对面,青年道士只是微微拧眉,神色也是变得有些严肃,完全不见昔日的懒散模样,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从一把老旧无用的柴刀,变成了一把可断天裂地的长剑。
青年道士没有作答,只是缓缓起身,来到大殿门前,面朝南方,双手负后。
小道士一脸茫然,刚要开口询问,便发现身旁的师祖已经起身,然后朝着大门处的懒鬼师傅走去,也就在这一刻,小道士彻底愣在了当场,一张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三个包子。
他发现自己的师祖居然就那样直接穿过木桌,整个人的身体开始迅速虚化,每一步走出,他的身体便会淡化几分,而且容貌也会年轻几分,当他走到青年道士身后一步之时,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二十出头的模样,青丝束起,面容清秀,与自己那懒鬼师傅居然生的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的那个师祖倒像是一个影子,一个灵魂,根本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道士目瞪口呆,连塞在嘴里的肉掉了出来都不知觉,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像是白天见鬼了,一阵莫名的凉意从后背缓缓升起。
就在小道士愣神之际,只见那个师祖变化而来的灵魂开始慢慢与懒鬼师傅重合,当他彻底没入师傅身体后,原本一动不动的懒鬼师傅浑身开始散发出道道青色光芒,此时的他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神剑,似乎只要在一念之间便可以断苍穹,碎山河。
小道士看的有些痴呆了。
这近十年的岁月里,这个懒鬼师傅在他心中的形象,除了懒就是色,整天不是打盹就是调戏上山烧香的女子少妇,只不过生的一副好皮囊,才会让那些不守妇道的女子对他抛来媚眼,每次上山都是欲拒还迎,下山时又宛如生离死别一般的依依不舍。
其实小道士除了愤恨之外,更多的还是嫉妒,主要他明白自己的相貌跟这个懒鬼师傅相比,还是明白自惭形秽,因此那么多上山烧香的香客中,尽管也有一些貌美少女,和富家小姐,但他却只敢喜欢那个乡下的普通小姑娘,认为凭自己如此平庸的相貌,也只有那种姑娘才会有可能看上他。
至于自己那宋国王府世子的身份,他可不会搬出来唬人,这倒不是因为小道士自己有多么的清高,而是就算他搬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会招来无尽的鄙夷。
昔日他也曾看上一位貌美少女,上前搭讪后直接被人家嫌弃辱骂,,之后他便搬出了自己的身世,想要让那少女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不曾想,人家不但没有任何后悔来抱他的大腿,反而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要是宋国世子,那少女便是唐国公主,最后少女便赏了他两个字,滚蛋。
自从那次之后,赵昀的自尊心便受到了大大的伤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份了,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贫穷小道士。
“那个····师傅啊!你这是要·····升天了吗?”
看着浑身泛起神秘青光的懒鬼师傅,小道士也顾不上桌上的美食,急忙上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然而,青年道士却是直接转头给了他一记板栗,笑骂道:“你这小王八蛋,这是在诅咒为师早死早好吗?”
小道士白了他一眼,一脸无语道:“哪能啊?只不过你这周身神光熠熠,可不就像是道家的羽化飞升吗?”
小道士说完,便双眼一亮,急忙问道:“我说师傅啊!师祖他老人家·····”
“没有什么师祖,你师祖是我,你师傅还是我。”
小道士愕然。
本来他是想问师祖是不是给你醍醐灌顶,然后法力尽失,直接嗝屁了是不?没曾想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
“嗯!这他娘的真是玄,不愧是道家大神通之人,师傅啊!徒弟我对你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
“行了,别拍马屁了,你快去准备一下,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将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群魔乱舞。”
青年道士说罢,再次极目远眺,喃喃自言道:“这方天地终于要开始真正的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