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看向凤霁,凝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仿佛这是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般,他摇摇头道:“五百年没有活动了,看来你们虽然记得我的名号,却早就忘了我的实力了。”
凤霁没有答话,而是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想法,她手下加重,死死地扣进易礼的肩头,易礼外面的衣衫逐渐渗出血来。
易礼在威压之下无法出声,无法动弹,百里嫣然遭受波及也动不了分毫。
凤霁已经分析好了场上的情况,天武道院一方真正的战力只有李道奇,天威道府以及其他看热闹的人是一定不会帮助天武道院的,他孤立无援,而自己这边有两人。
她们二人虽然修为不及李道奇,但也是平天境界的强者,李道奇能护佑的只有一人,面对在自己手上性命攸关的学生,他肯定会优先动手夺人,她能不能敌过他不重要,只要待其脱离了凤霓舞身边,凤忱便有机可乘,以族中绝上遁术带着凤霓舞远离凉州。
天武道院还有这么大一摊事,他必然无法深追!
果然,院长眼看易礼受伤,黑珍珠般的眼中寒光顿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深浅不定的阴影,小巧的身躯外化出修罗般的气机。
明明相距甚远,凤霁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刺骨的冰寒,仿佛就在身前,不知为何,已然如此境界的她竟然慌了心神,周身好像压了一座巨山一般,不自觉地微颤起来,手上再没了气力。
“院长勿恼,霓舞心甘情愿被罚,与师父无关,此事确乎关系我族安危,唯有一死可解!”近在咫尺的凤霓舞明显察觉到院长身上吐露的杀机,急忙出言阻止。
“你!你想好了?”院长又气又急,还想挽回道,“我必能保全你们三人!”
“心意已决!”霓舞朝着院长方向,重重拜下道,“谢院长成全!”
见此情状,院长猛甩袖袍道:“嘿!我不管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随后风起风落,院长谁也没理便消失不见了。
顿时,凤霁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双手从易礼身上挪开,沾着些许血渍。
挣脱束缚的易礼冲步向前,单手撑着护栏,一个纵身跃向了比武台,带起一阵微风。
凤霁忽感有些微凉,这才惊觉全身已被冷汗打湿,心中不由后怕万分,又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李道奇毕竟是天武道院的院长,虽然如今是个孩子模样,但真实修为岂是自己可以窥测的,自己不知深浅的试探还真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啊!
易礼冲到了受伤的龙潜身旁,找到了当初华一给的疗伤药,但是龙潜却拒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硬撑了,还流血呢,快吃药啊!”易礼劝说催促道。
“我自有打算。”龙潜还是没有吃药,反倒把易礼当作拐杖,撑着易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又有打算?可别了,我们学校看门的大爷都比你会精打细算!”易礼直接进入警戒状态,可不敢再让龙潜随心所欲了。
龙潜未理易礼,而是抬头冲着凤霁和凤忱郑重其事道:“二位前辈,祖训所示,族规所约,福祸之事当以生死相解,祸生两端,处一即断,两族共行之法,龙潜愿为之!”
凤霁不觉皱起眉头来,她并不愿与龙族产生交集,越少谈话,越少因果,但此龙族少年话语诚恳,若他真能信守承诺,或可保徒儿一命。
“此话当真?”事关徒儿性命,凤霁还是忍不住搭话。
“龙潜无逆鳞,行事简单!”
凤霁点点头,龙族最重要的便是逆鳞,此子无逆鳞,因果确实会淡上许多。
“不......”凤霓舞已经知道龙潜要做什么了,想要出声阻拦,师父却瞬间到了她身前,掌心按下便让她动弹不了,出声不得。
凤霁看向龙潜,没有言语,但眼神已经很明显了——请开始!
易礼看着两人,虽不知在打什么哑谜,但肯定不是好事,他一把拉住龙潜,不让他展开行动。
感受到身后的拖拽,有气无力的龙潜道:“还得麻烦前辈带他离开。”
凤霁看向凤忱,凤忱心有灵犀,流星赶月点点两下,便控着易礼来到了观武台上。
未免过多交集,凤霁带着凤霓舞也来到了观武台上。
整个比武台只有龙潜一人,没有了阻拦,龙潜凝神静气,周身慢慢覆盖了龙鳞,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龙鳞之上渗出血来,龙潜控不住地战栗起来,接着一声断喝,龙鳞连根而起,竟然开始一片片脱落,沾染着片片血迹染红了比武台上的玄武石。
待龙鳞落尽,龙潜已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寸寸外翻,龙筋与龙骨夹着碎烂的肉末,与冷漠的空气亲密接触着。
易礼已经呆若木鸡,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这种痛苦他深有体会,根本是在遭受极刑!
看着不成人形,宛若鬼魅的龙潜,凤霓舞流下了两行清泪,长这么大,于修炼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罚,她都没哭过,今天她为了一个相处月余的男子哭了。
百里嫣然已经不忍直视,虽是医家,毕竟也才十三岁,若是一具尸体摆在面前她会纹丝不动,但看着活生生的龙潜宛若千刀万剐一般,过程实在太过于可怖。
观武台上很多人已经背过身去,尤其是一些小姑娘,早在龙潜龙鳞脱落的时候已经掩目侧过身去了。
强忍着观看人间炼狱的其他人,一个个也撑不下去了,这个反胃,那个呕吐,乱成一片。
但是龙潜要经历的还不止于此。
弃了龙鳞的龙潜,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攥住了两只龙角,随着用力,全身筋骨清晰可见地凸显出来,鲜血渗出的越来越多。
滋,嘶嘶,龙角开始松动,龙潜深吸一口气,痛声长啸,两只龙角在龙吟动天的声浪里硬生生被拔了出来,刹那间血流如注般喷出。
龙潜一阵踉跄,撑了几步后还是跌倒,他感觉天旋地转,失去了色彩。
不过还没有结束,他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运足修为,龙躯一震,全身筋骨经脉断裂,碎成齑粉,整个身体随即瘫软了下去。
龙鳞即龙甲,代表龙族的身份。
龙角,龙族精血之源。
龙筋龙骨,龙族天赋资质所在。
至于逆鳞,龙族气机生发之地。
逆鳞在修行过程中能够活骨通筋,所以越是上佳,未来可能达到的成就越高。
但是龙潜天生就没有逆鳞。
凤霁和凤忱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凤忱放开了易礼,随后带着凤霓舞腾空而起。
易礼沉着脸望着天空大声喝道:“狗屁因果规矩,哄了一群傻子,风......凤霓舞,你若有良心,回去祖地查看清楚,所谓的古碑记载一定有问题,等明悟了真相,不要忘了来道院上香祭拜!”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凤霓舞被带回祖地还要凭族长发落,龙潜献身了了因果,凤霓舞就无需祭奠灵台了,大概率会被禁足,在圣地沐浴圣火八十一日,浇灭两人之间最后的牵扯。
就在众人目视凤霓舞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易礼和龙潜消失在了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