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清心中一惊,只得松开手上钳制住的人,迅速朝后闪身,避开了这一刀。
那蒙面人见自己被放开,朝沈若清身旁的门踹了一脚,并朝那个方向跨了一大步。
那门应声打开,黎亦蝉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画面,同时落入两人眼中。
难道他是冲黎亦蝉来的?
门被撞击的剧烈声响都未将黎亦蝉惊醒,倘若这时被袭击,她不知有几成胜算将黎亦蝉救下,担忧间,她本能地也朝门的方向挪去。
无论怎样,总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但那黑衣人似乎不想与她在此处缠斗,方才那一步大跨,仿佛只是为引得沈若清朝那侧闪身,便径直翻过楼梯上的护栏,一跃而下。
沈若清从护栏处看了一眼,他们的房间身处五楼,楼下已不见那蒙面人的踪影。
联想到在荒原途中她发现能力之初的狼狈状况,倘若也像那人一般从五楼跃下,她摸不准自己是否能够平安落地,也不敢保证落地就能追上那人。
那人既已脱身,今日应当不会再来了,她若冒失追出去,只怕还要撞上前来接应的人,自己能否平安归来怕是都难说了。
沈若清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黎亦蝉醒了,再做打算。
来到方才那个窗户的一角,见那蒙面人在慌乱之中,掉落的细管都来不及带走,她伸手将那根管子拾起,见管子的另一头,还剩着一截断了半根的,已经燃灭的棕褐色物件。
虽已停止燃烧,深南柔情还是隐约能够闻出,这似乎是什么香料。
沈若清抽出怀中丝帕,将这半截熏香连同这根细管,一同包裹起来,妥妥安置进屋中的柜子内。
将东西收置妥当后,她关上柜门,转身来到桌前。
那屋门在方才被猛烈地踢开,一些微冷的风顺着门吹进来,屋内的温度可以感知的骤降。
南宁的夜还是很凉的,若是在此处着了凉,怕是给她找上麻烦来了,沈若清这么想着,便抬手,落在黎以蝉坚实的双肩上,微微发力,准备将他扶回前夜地上的“床榻”上。
黎亦蝉在方才一进屋,便将外面那层繁冗的衣袍褪去了,因不用再见人了,他只着一袭雪白的里衣,独自坐在桌前饮酒。
沈若清扶住了他的肩膀一发力,他整个人朝后软软地倒去。
她未料到他一点力气都没出,只得迅速闪到他身后,顺势让他倒在自己的身上,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要跌破了后脑勺。
他早已伏在桌边不知多久,衣襟早已不复方才那般齐整,这一番动作下,前襟有些散乱地朝两旁松开,露出一小段他轮廓清晰的锁骨,以及小半个结实的胸膛。
沈若清心道一声非礼勿视,迅速将头别了过去,重新将手落在他肩膀上,再次发力想要将他扶起。
因视线并未落到他身上,她的手一出,就不慎直直落在他脖颈和肩膀交界的皮肤上。
这一接触不要紧,沈若清忽然顾不得羞窘了,她意识到他皮肤上的温度有些不大对。
她回过头来,重新将手落在他的脖颈和额头上,抬起另一只手落在自己额头上对比,滚烫的温度讲沈若清骇了不轻。
这人,竟在深夜里独自风寒发热了。
根本不是什么醉酒后睡过去,不知他独自在此昏厥了多久。
可眼下,那图谋不轨的蒙面人刚刚遁走,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倘若现下叫人来帮忙,那么黎亦蝉病倒昏厥之事,他们定能知道。
就会让他们陷入更糟的境况之中。
沈若清由着黎亦蝉靠在自己身前,独自站着想了片刻,才下定决心,用蛮力将他拖到床上去。
所幸这副躯壳的能力实在是不错,她并未拼尽全力就成功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黎亦蝉,沈若清在心中感慨,若是换了前世那副中看不中用的皮囊,怕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是束手无策吧。
黎亦蝉紧闭着眸子,直挺的鼻梁在瘦削的脸颊上显得更加高耸,那原本生动的薄唇也失去了平日里的颜色。
沈若清抬手将被子掩好,转身出去打来一盆水,找出两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着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待额头上那帕子变得热起来,她就取出在清水中投洗的另一块帕子,继续替他擦拭降温。
如是动作重复了不知几十次,也不知黎亦蝉的温度有没有降下来些许,沈若清累的筋疲力竭,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
到了正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是驿馆中的人前来唤他们去用膳,才将黎亦蝉从沉睡中唤醒。
他应了一声,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之上,额头上还搭着一块温润的帕子。
夜里发热了?
他看到身旁,沈若清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撑着额头伏在床的一角睡了过去,手上还拿着一块湿润的帕子,与自己额头上这块帕子一样。
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块扇形的阴影,眉头微微蹙着,饶是叫任何一人来看,都免不了会心生怜意。
这画面落在黎亦蝉眼中,杀伤力也丝毫没有锐减。
这个女子,这个他国自幼娇生惯养的跋扈公主,竟整整照顾了自己一夜,直到累的昏睡过去,手中的帕子都未曾放下!
黎亦蝉心中有些惊讶,缓缓坐起身来。
但沈若清不知是练武之躯本就五感敏锐,还是这一夜她精神都紧紧绷着,即使他动作尽力放了轻缓,她还是在一瞬猛然睁开眼。
“你醒了?”
“别忙着起身,你昨夜发热了,起的太快当心跌倒,头会有些痛吗?”
沈若清一睁眼便是一串问话,立即伸出手又在他的额头上摸一把,在与自己的温度比量后,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是有些太过关切,黎亦蝉却感觉到了,点了点头。
“我没事……多谢你的照顾。”
他再次看了一眼沈若清一贯赏心悦目的容色,对上她一双不复平日一般灵气逼人的,充斥着疲惫和关切的眸子。
不论他是否意识到,一贯平静的黎亦蝉心湖,在此刻泛起了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