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蝉倒是没大醉,眼见着这个小脸儿通红的女子起身向前,一把扑进他怀中。
以他现在对她的了解来看,她这性子,定不是故意投怀送抱。
黎亦蝉好心将她扶住,这软绵绵的身躯却一下没入自己的胸膛,他觉得这感觉有些微妙。
似乎,还不错。
“夜深了,世子若酒足饭饱,就请回吧。”
沈若清抬手将他一把推开,一时没稳住又摇晃了几下,仍是倔得不肯朝他伸手,自己努了努力才站稳。
站稳的第一句话便是送客。
黎亦蝉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吓到她了,又想到他一直也没看透这女子,于是唤来小茉,确认她不会再摔倒后,出门回房去了。
白日里沈若清还想了想,仇敌除掉一位,当夜怕是又要梦到前世的种种因果。
却不想,在桃花酿的牵引下,沈若清睡得很是安慰,一夜无梦。
翌日,沈若清一早便睁开了眸子,自重生起便紧绷着的思绪,似是在一日之间松缓了许多。
前夜请黎亦蝉用晚膳的种种细节记得不甚清楚了,但瞥见梳妆台上那个小瓷瓶,便能想起昨日在宫中他对自己的帮助。
黎亦蝉出手虽是指向共同利益,但确确实实是将沈若清从危困境况中救了出来,但前世他提着长刀在岳西的杀戮,满地断臂残肢的画面也是历历在目的,她的心思有些复杂。
沈若清简单梳洗一番,便动身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去了。
一进大堂,几盘玲珑精致的点心刚刚上桌,还冒着些热气,国公夫人似是才坐到桌前,看到沈若清便招呼她一同入座用早膳。
“蝉儿呢,怎的没同你一起来?”
沈若清刚拿起一小块点心,抬眼便看到国公夫人眼中投来的,有些暧昧的神色。
她想起,昨日,她作势与黎亦蝉亲密的紧,留他用膳到深夜的事想必府上也都知道了。
“亦蝉一早便进宫去了,似是皇上有要紧的事传召。”所幸沈若清在路上顺嘴问了小茉一句,若是答不上来,岂非有些尴尬。
“蝉儿在朝中事务繁忙,你白日里就在家中打理好府上的事,等他晚上回府,好好替他宽宽心。”
“朝中与我们同年岁的王公大臣们,孙子都抱了几茬了,蝉儿一向不在姬妾身上动心思,如今有了你,可要努努力,早些为我和他父亲抱个胖娃娃,黎家的香火才能传下去呀!”
自从见到沈若清和黎亦蝉的感情和睦后,国公夫人看向沈若清的眼神中都多了三分慈爱,七分骐骥。
“多谢娘亲教诲,若清记住了。”
沈若清在心中欲哭无泪,嘴上答应着,三口并作两口随意用了两块枣糕,便赶快离开了。
所幸这几日,流莫岭一带都似是不甚太平,黎亦蝉每每大清早就进宫去了,直到深夜,府上的人都休憩了才回来。
沈若清自是乐得清闲,白日里去找国公夫人品品茶,下下棋,若赶上夫人没空,她就待在自己的栖梧院中随意打发打发时间。
有时撇一小段桃枝下来,调用身体原本的一些零散记忆,自己比划比划拳脚功夫,虽有些生涩笨拙,她却觉得比前世的自己要好上许多,起码碰到一般的市井小贼,防身的本事足够了。
一连过去小半个月,二人都没能碰上面,沈若清的小日子过得舒心极了。上一世,她自从嫁与宋铭齐之后,便再没有过这般闲适的时光了。
一日,沈若清刚梳洗一番,准备照常去给国公夫人问个安,一出面便与黎亦蝉撞了个满怀。
“收拾行囊,预备着同我出门。”
人身上繁冗的前襟和腰封,一看便知他是刚刚从宫中回来的,连常服都未来得及换,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去哪儿?”
在前段时日与黎亦蝉的接触中,他在任何时候都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但沈若清觉得,他今日眸中,多了一些往常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三日后,南宁国太皇太后六十大寿,皇上派我前往祝寿。你是我黎亦蝉的妻子,理当同我一道前去。”
“快去收拾罢,明日一早就动身。”
沈若清会意,收拾了几件轻便的衣裳,想了想,又带了几件常用的跌打损伤药膏,才将包裹系上。
第二日一早,二人在府上用过早膳便出门去了。
候在门口的马车并不眼熟,应当不是黎府的,沈若清看到轿子侧面那几团金色的花纹,认出这是宋铭齐特意派出的轿子。
毕竟是他国皇室寿宴,天恒国的阵仗自然要足够重视,即是十足的尊重,也是在变相彰显一下自己国家强势显赫的地位。
这是宋铭齐的一贯做派,沈若清摸得明明白白。
车夫已经待命,黎亦蝉不必亲自驾车,便与沈若清一同坐进了马车内。
同处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二人都有些不自在,谁都未开口说话。饶是沈若清看到黎亦蝉眼下那两道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乌青,也不想开口打破此刻的尴尬。
外面车夫手中的马鞭一甩,马车颠簸着朝南宁国去了。
沈若清抬手,轻撑着额头靠在窗子上,随着车身摇摇晃晃便来了睡意,不觉间便睡起回笼觉来。
睡了一会儿工夫醒来,沈若清看见对面,黎亦蝉也眯着眼睛休憩,索性又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了。
等到了中午,轿子停在一处酒楼,二人进去随意用了顿当地的午膳,就又回到轿子中颠簸,昏昏沉沉入睡。
入了深夜,轿子才驶入南宁国的皇城,稳稳落在驿站门口。
黎亦蝉先下轿,回头将沈若清也扶下马车,继而先去驿馆内查问去了。
一早便知天恒国的黎世子带同新婚的世子妃前来,驿馆内的房间早早就备好了,一见到黎亦蝉,便有人引着他二人上楼去了。
“世子爷,这几日还得委屈您二位屈居此处,若有旁的吩咐,只管唤我一声就是了。”
他二人被带着上了五楼,在一间装潢考究的房门前停了下来,那人嘱咐了几句,作了个揖便退下了。
面对早已准备好的一间房,沈若清觉得有些窘迫,却无可奈何,于情于理新婚燕尔的两个人都不能分房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