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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长沙飞行日记

文/小狮

一直以来,大家觉得长沙就是一座浮夸的城市。这座城市有着全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这座城市也有着无数少年少女一夜成名的故事,这样的成分掩盖掉了这座城市原本的气息。

“你不觉得,在晚上九点的灯光里,公交车穿行在满是香樟树的街道,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心吗?”卡尔就是这样跟我说的,用他那并不标准的中文。

每座城市都有大大小小的青旅,长沙也不例外。拥有“孤身走天涯,出门在外靠朋友,省下食宿费就能满世界跑”这样心愿的小学妹在毕业以后,就自己倒腾了家青旅。平时闲着没事做,我就会跑过去当个常客蹭蹭饭,一大群人相聚在那个时空,听大家聊聊梦想,说说各自的故事,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

卡尔出现在青旅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上去明显比亚洲人魁梧了不少的体格,双臂上的文身,还有鼻子上闪闪发亮的鼻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美国电影里帮着做坏事的大佬,而当时坐在沙发上的我们,真的只差说“sorry,we have no money”了。

事后,我们再聊起这个的时候,一堆人笑成了一团。外表看似魁梧的人,其实也拥有一颗柔软的内心,这算是对卡尔的最佳诠释了。

当时青旅养了一只猫,可是某次吃鱼的时候,这家伙硬是跳到桌上叼走了鱼,让我一直对它不是那么待见。可是这只猫好像知道我不是很喜欢它,反而老爱黏着我,没事就往我身上蹭。我只能一直退啊躲啊,然后我就听到我身后一阵笑声,卡尔一边拿着玻璃杯在吧台倒水喝一边说:“so funny!”

对我来说,这件事挺耻辱的,被一个外国友人看到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还怕猫的样子,简直可以列上人生××个羞耻瞬间的排行榜了。

“我家以前也有只小猫,我离家出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它的消息了,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

言语之间才知道,卡尔几年前就跟家里断绝了联系。

“我爸挺凶的,对我跟我妈也就是一般,我妈走了以后,我想着我留在他身边也只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出气筒,就干脆离家出走了……没想到一走就走来了中国。”

当过不良少年,为此右手受伤,始终不是很灵活,去工地搬过砖,没有钱睡过大马路,这些在我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这个异国少年的描述里,却听不出半点心酸。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吧!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早就强迫自己忘记了那些跟家人一起甜蜜的时光吧!

“其实我后来也想过,有机会还是想抱抱我家那只猫。”

青旅的事情倒是不多,帮着招待一下客人,收拾下房间就能换取在这里的免费食宿。白天卡尔就在这边工作,晚上或者周末,他就会在长沙大大小小的景点游走。他说他小时候的理想就是环游世界,反正现在的自己也是一无所有,那就趁着年轻到处走走看看:“以后有机会把自己游历的故事写成书留给自己的孩子就好了。”那张深邃的脸上也悄悄露出了笑容。

接到学妹的电话要我赶快过去尝尝卡尔的手艺时,差不多是卡尔决定离开长沙的时候了。青旅来来往往的人挺多的,有的人带着故事来,然后悄悄地离开,从此淡出你的世界;有的人带着伤痛来,把包袱卸在这座偶然经过的小城市里,然后昂首挺胸,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至于卡尔属于哪一种,我不好定义,我也不想定义。

就当是万水千山中遇到了一个好朋友,我们恰好都在这里就好!

本以为他的手艺就是三明治炸鸡排这样的组合,但是当我看到满桌子的世界各地的料理时,突然间对这个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经历过无数痛苦难受的少年多了几分崇拜……世间万物,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想到他能如此细腻地做出这些食物,我不知不觉地放下心来,未来有什么困苦,他都能战胜,一个人走下去吧!

当我们几个人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时候,卡尔还在厨房折腾着沙拉和饭后甜点,一声“Ouch”传来的时候,我赶紧扔了筷子跑过去。他切水果的时候一个分神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我赶紧跑去拿了医用箱给他消毒,然后给他贴上创可贴。学妹则接过他的刀,开始继续切水果做沙拉!

“好啦!”

当我正准备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可以了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看上去很魁梧,很粗犷的异国汉子竟然哭了起来。

“从我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谢谢你们。”不标准的汉语发音,满是香气的厨房,伴随着大家的笑声,切水果的声音,让眼前这个汉子哭泣的模样都停留在了记忆里的那一天。

卡尔离开长沙的那天,我本来想去送送他,可是我一直就不擅长离别这样的时刻,到最后也只是骗自己,今天还有很多会要开,实在抽不出时间,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不过后来我倒是会经常煮咖喱吃,卡尔煮的咖喱挺不错的,他曾经传授过我独门秘技:“要想咖喱好吃,一定记得要把洋葱切得很碎,这样才容易融成一体……”

我有一个私人邮箱,其实用得很少,我也只是偶尔记起来才会去登陆。你发给我的语音相片我看到了,你的中文还是很蹩脚,你的鼻钉还是很闪亮,你身边搂着的老人跟你长着相似的脸……

恭喜你,终于成长了!

还有,切洋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容易流泪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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