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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子宫

尸检报告已经上交,初步线索也有了,姬洺关他们忙着进行各种调查取证,很少来解剖室这边。

张梦柯反倒清闲下来,没事就泡在解剖室。学长见她常来,问了问她治疗的结果,听她说医生是“孟流云”的时候,他明显一惊,眼中涌上钦佩和羡慕,最终拍了拍她,说:“姬队面子真大……你真幸运……”

张梦柯已经不是从第一个人身上看出这种表情了,她无语道:“我不就是去治疗一下吗,怎么你们都是这副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梦柯,你是不是觉得孟先生就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再厉害也和我们这边没什么关系。”

张梦柯点了点头。孟流云是很厉害不错,但是他只是个心理咨询师啊。

“你到底是见识少,孟先生可是留洋回来的心理学博士,专攻犯罪心理学,很早就被聘请为局里的顾问。他配合刑警侦破了许多疑难悬案,很多积年悬案在他的指点下变得柳暗花明……他就是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一般人真是望尘莫及……他偶尔去做心理咨询师,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天天沉浸在这样的凶杀案里太过压抑,干这个完全是为转换心情所用,毕竟再怎么有能力也终归是个人,天天这么着哪能吃得消。”

张梦柯没被人普及过孟流云的简历,本来还有点吃惊,但看着学长的样子,只能一脸无语道:“学长你……他就算再神,不也得看线索做调查吗,他又不是有超能力。”

学长转头看她,“是,人家是得看线索,可是,这个事也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的,同样的线索在这儿,咱俩看出什么了吗?”

然而并没有,除了越看越乱,一个头有两个大外,几乎一无所获。

张梦柯无语地趴下,学长见她不说话了,放下器械,叹了句“这个能力是别人再羡慕嫉妒恨也学不来的”,然后一脸感慨地写论文去了。

之后的几天,学长在忙着写论文,因为解剖室这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便很少来这里。大多数情况下是张梦柯一个人猫在里头,口罩也不戴,光戴了手套,沿着尸体肌肉的纹理细细揣摩如何下刀。

这会儿,她正在按照程序练手,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划开屏幕一看,是姬洺关的短信:“第六个死者,有意速来。”

又一起杀人案!张梦柯大吃一惊,赶紧收拾好,按照地址来到案发现场。

这次的现场是在一个路况很复杂的居民区。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好多人都跑去围观,也幸亏是这样,张梦柯很容易就找到地方。警局的人都已经来了,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取证。

张梦柯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孟流云竟然也在。他似乎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赶过来,穿着很精致的黑色西服,正在戴手套,姬洺关走了过去,低声说着什么。

张梦柯下意识地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听他们分析。

只听姬洺关低声道:“死者是被绑在桌上施暴的,施暴的手法和之前一样。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下午七点钟左右,死因是大出血。死亡时周围邻居并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报案的是房东老太太,说是见大门没关,想着过来问问,才发现死了人。现在老太太吓坏了,问了几圈也没问出什么话来。倒是死者为人我们调查了一下,和前几个人一样,风评不是很好,左邻右舍都知道,说是时不时就领男人回来。”

孟流云蹙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死者的孩子呢?”

“在姥姥家呢,我问过他姥姥,说是平常闺女有事的话,就把孩子送到她家了。”

孟流云又看了看死者的下体,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就目前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男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长相英俊,结合之前得到的线索,这次的范围可以缩得更小。”

一旁听着的人俱是目瞪口呆,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声:“为什么?”

孟流云盯着那具尸体,声音低沉。

“首先,案发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周围的人也没有听到呼救声,死者在之前把孩子送到了姥姥家,这说明她是自愿带人进来,很可能是在家约会。而死者为人放荡,长相极美,能让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一眼相中的男人,肯定应该有一副好皮囊,所以我推测凶手长相英俊。其次,凶手把死者捆绑在高将近一米二的桌子上施暴,根据现场来看,如果他身高太低,不足以完成施暴活动,按比例来说,他的身高应该是在一米八以上。最后,他的年龄,这个算是我的猜测,从他捆绑的力度,以及留下的精液量来看,应该是个青壮年,刚才取证的时候应该已经采集了他的精液,可以试着分析一下精子的活性,也不难推算出年龄范围。”

经他这么一解释,边上的人俱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一众人该取证的取证,该化验的化验。警队的法医忙着包裹死者往解剖室运送,姬洺关也往警队赶,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张梦柯打。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的案件,本来拜托了姬洺关有什么事情都通知她一下,就是为了能找到机会好好锻炼自己,但警队的法医已经得出了尸检报告,她也不好再去班门弄斧,只能和熟人打了个招呼,原路返回了。

张梦柯叫了辆出租过来,兜兜转转,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身心俱疲,简单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发现自己被抛弃在路边,漆黑的夜色里只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敲在人心尖上,她仓皇而逃,却是死活迈不开腿,紧接着便被身后的人按倒在路边,被绑了四肢,开膛破肚……

张梦柯是被姬洺关的电话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摸了摸汗湿的额头,爬起来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是姬洺关的名字,看来案情又有进展了。张梦柯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然后接了起来。

那边姬洺关像是在忙些什么,声音有点嘈杂,他见接通了,立刻开门见山地说道:“梦柯,我要去跟踪嫌疑人,你要不要过去?”

张梦柯一听这话,瞬间把昨天的事忘了,立刻精神起来答应道:“要去要去!我当然去啊!你们确定了嫌疑人了?”

“目前锁定的目标是五个人,其中嫌疑最大的一个叫赵云华,我带了几个人去跟踪他,警队其他人分组去跟踪剩下那几个嫌疑人,具体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不是很关注这个吗,过来我再和你慢慢谈。”

“嗯,好。”

张梦柯整个人兴奋起来,几分钟收拾好,把头发扎成一束,换了身干练利落的衣服就出门了。

打车去了警队,姬洺关已经收拾好了。他戴着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穿了黑色的长款风衣,表情严肃认真,比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看多了。见她进来,有些担忧地问:“赵云华是重大嫌疑人,跟踪的时候是一定不能打草惊蛇的,有可能得不眠不休地跟个三四天,蹲点守着,你受得了吗?”没等她开口,他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又笑道,“哦,瞧我傻的,你又不需要一直跟着我们,我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这个场面,等你觉得累了,我就送你回去。”

张梦柯连忙摆摆手:“没关系,我没那么娇气。”

姬洺关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听你的。”

张梦柯也笑着,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警队里出这么大的任务,她其实是没有必要跟的,但是她之前和姬洺关提过一次,她想要跟着他们出任务。没想到他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这次就替她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张梦柯只想道谢,却觉得如果真开口了,反而显得生疏,因此,只是微笑,并无多言。

大家分头行动,张梦柯跟着姬洺关上了一辆商务车,车上还有两个人,听姬洺关介绍,一个叫李君,一个叫王凯旋,两人叫了一声“姬队”,在他的指示下确认了车内部监控等功能,等到确认完毕之后,李君便发动车子,正式行动了。

赶回第一个蹲守点的路上,姬洺关这才得空给张梦柯解释。

“昨晚检验科回去分析了精液,确定了精子活性是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我们结合已有线索分析了一下,筛选出了十几个人,对这些人进行了仔细的排查排除了一些,最后在孟先生的帮助下把嫌疑人缩小到最后这五个。这五个人分别是白领、五金店主、医生、园丁、幼儿园的维修工人,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单亲家庭,母亲有风流史,个头一米八以上,平时性格都不太开朗,不太爱和人相处。这些和咱们分析出来的是一样的。然后孟先生知道了,又和我们说,最有嫌疑的应该是那个幼儿园的维修工人,也就是赵云华。”

说到这儿,姬洺关停顿了一下,拧开手边的一瓶矿泉水喝。张梦柯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啊?”

姬洺关喝够水,清清嗓子才继续道:“因为只有赵云华的工作最适合作案。”

“嗯?”

姬洺关看着她,解释道:“死者全部是有小孩的单身女人,孩子都在上幼儿园。前几起案件还不太明显,但昨天晚上那个案件就很清楚了。凶手肯定是从孩子下手,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母亲的。就说昨天晚上的案子,凶手一定是在幼儿园里接触到死者的,如果是在半路上遇到死者,死者是不可能一早就让姥姥去接孩子的。我和警队的人去调查过那些幼儿园,园长说了,外人是不可能随便进入到幼儿园内部的,凡是进出的人员必须得有通行证,有通行证的人分三类,教职工,孩子家长,还有就是幼儿园的维修工人,而且,能在多家幼儿园里流动作案,一般的身份是做不到的,所以,有最大嫌疑的就是这个在幼儿园当维修工人的赵云华。不过因为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我们还不能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先跟踪观察他几天,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些把柄。事情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怎么会听不懂,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张梦柯伸出大拇指给他手动点赞:“你真行,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信息量很大,可我还是勉强听懂了。”

“那是,我最烦的就是别人卖关子了,你说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偏偏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真是憋死人不偿命,所以我发誓,我绝对不当那样的人!”

张梦柯闷笑一声,挑眉看着他:“你倒是说得轻巧,那是因为这不是你推理出来的,你窃取别人的革命果实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姬洺关的脸一下子垮了,忙冲着李君招呼道:“行了行了,出发出发。”

张梦柯无奈地笑着摇头,放过了他。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赵云华的住处。

赵云华收入不高,他住的地方是靠近郊区的一片棚户区内,也就是人们戏称的N市贫民区。那一片地方大多是低矮破旧的筒子楼,中间夹杂着参差不齐的平房院落,住户大多是在社会底层里挣扎求生活的人。

张梦柯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所以,当车子停在巷子口时,她着实吃了一惊。

那巷子逼仄狭隘,只容得了三人并排同行的宽度,巷子两侧的房子破败不堪,大多墙皮剥脱,斑驳一片,潮湿阴冷的气息沿着墙体蔓延开来,一直舒展到墙角灰黑色的霉迹处,脚下的路泥泞不堪,虽然铺就了青色的石砖,但是经过积年累月的磨损,现在也只剩下了坑坑洼洼的凹陷。

头顶上都是斜刺里伸出来的晾台,上头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衣服。阳光从这些细密的衣服缝里漏下来,稍微驱散了巷子里压抑而沉闷的阴暗。

现在正是早上,巷子里的人俱是神色匆匆。他们有西装革履,但面色和这环境一样沉闷的白领;也有不修边幅,神色萎靡的工人;还有浓妆艳抹,穿的低俗风骚的女人,手里拎了红色的内衣,大大咧咧地挂在自家门口,一笑,脸上的脂粉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巷子里嘈杂而混乱,每个人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在这样脏乱的环境里求生存,脸上的生气一点点地被打磨,整个人看起来和这巷子一般,死气沉沉,污浊不堪。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人,心里怎么能阳光起来?

张梦柯把肺里积蓄的浊气呼出来,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敲打着前排椅子的靠背,扭头问姬洺关:“和他们比起来咱们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起码环境看起来足够舒心,要是让我在这种地方生活,我保不齐就神经衰弱了,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么不美好的画面,人很难打心眼里开心起来。”

没想到姬洺关却摇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倒是觉得在这儿生活也不错,每天目标单一,就是为了赚钱养家,不用像现在一样,除了担心我自己的命外还得担心别人的命,虽然物质世界丰富了,但是精神世界很贫瘠。”

张梦柯很少见到姬洺关有这么深沉的时候,不过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这人生得浓眉大眼,阳光向上,突然做出这副深沉的表情,还真违和。

“与其在这儿长吁短叹,还不如回去好好读几本书,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贫瘠了。你要是真生活在这儿,那就是物质和精神世界的双重贫瘠了,迟早得把你消磨的未老先衰。”

被她这么一说,姬洺关瞬间破功,自己没忍住先笑出声来,前头的李君和王凯旋也没绷住,闷笑出声。这人恼羞成怒的挨个儿捶了两人一下,这才看着张梦柯,道:“要是我喜欢的人能替我生个胖儿子,她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我倒宁愿住在这种地方,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算满地污水,也觉得是美的。”

张梦柯没有理会他,反而指着窗外叫道:“哎!你看!那人是不是你说的赵云华,长的还真不错。”

姬洺关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他,赵云华比这人长的壮实得多,不然怎么能把一百多斤的女人捆在桌子上。”

张梦柯讪讪地放下手,嘴上还忍不住嘲讽道:“切,你就直说你是看了照片不就得了,弄的好像是你推理出来的一样。”

姬洺关哭笑不得,“你这个丫头!还真是……”

在巷口观察了一会儿后,李君和王凯旋就下车了,两人带了监控设备,准备寻找最合适的角度安插上去。这地方太逼仄,他们的车又太突兀,堂而皇之地停在巷口监视是很不明智的。

那两人下了车,姬洺关便戴了耳麦对他们进行远程指导,三个人低声商量着最好的监控地点,最后决定安在赵云华住处对面的一个小二楼的天台边上,这样的视野最好,可以把赵云华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并且这种地方也不容易被人发现,足够安全。

安装好了监控设备,两人就麻利地回来了,逗留太久容易被人怀疑,上了车之后,李君就发动车子,转悠了几圈,最终停在一个旧停车场里。这个停车场四周都有出口,视野盲区很多,方便出动和隐藏,角落里还有一个卫生间,虽然不甚干净,但能用。这样的地方对于出跟踪任务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大家安顿好后,便开始各司其职。张梦柯在车里待了会儿,决定还是要出去转转。青天白日的姬洺关也不是很担心,不过他还是把隐形耳麦给她放进耳蜗里,嘱咐道:“有事的话一定要喊我,我会立刻飞奔上去救你,听见了吗?”

张梦柯没有拒绝,她不太适应地揉了揉耳朵,半天才习惯,道:“没事,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公众场合,他不会动手的。”

姬洺关不好多说,只能点点头,“嗯,那你去吧,有事一定要喊我,自己小心。”

从停车场出来,在这“贫民窟”转了一会儿,张梦柯心中有事,简直看谁都像凶手。就这样转了一会儿,她还是回了车里。

明察暗访这种高级技能,果然还是要交给警察同志们……张梦柯走回停车场,突然发现就在停车场出口处不远有个便利店,几分钟的脚程,很近。

张梦柯想到车上惨不忍睹的储备粮,决定给大家带点食物回去。

想到这儿,她一转身变了方向,进了这家便利店。这家店门面虽小,里面却掏出一个更大的空间来。外间只卖些日常的生活用品,里间才是一应俱全,她喜上眉梢,双眼放光,不自觉地舔了舔左侧的虎牙,准备冲进去疯狂采购一把,因而疏忽了从身侧扫视过来的一道充满探究和惊艳的视线。

张梦柯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喜欢的就买,没一会儿,就大包小包地拎了一手。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太激动,竟然连购物车都没推就冲进来了,现在再去取的话,还得绕到入口的方向,一时间,好心情毁了大半,思索着是不是应该放下一些?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放在我的购物车上。”

她正愁眉不展,身后就传来一道好听的声线,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手边放了辆购物车,只放了一盒安全套,再无其他。张梦柯脸一红,连忙拒绝道:“没关系,我没什么需要的了,我拿得了的。”

说罢,也没多做停留,赶紧快步往收银台走了,面上的潮红却是愈演愈烈,暗自腹诽,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开放……

她快步离开,那人却是一直眯眼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在人群中穿梭至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学她的样子,轻轻舔了舔左侧的虎牙。

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便利店的门,走上两步,张梦柯才觉得后悔……东西买得太多了,不知道姬洺关给不给报销……

东西太沉,便利店离车子还有一段距离,张梦柯才走两步就感觉到塑料袋勒进了肉里,好生痛苦。

一边腹诽一边往回走,刚走几步她就发现了异样……有人在跟踪她。

她顿了脚步回头,才发现身后的人是刚才热心帮忙的年轻人,他双手插兜站在距她三米开外的地方,被她发现了,既不回避,也不准备解释,只是面带微笑地站着,那笑容,即便沐浴在阳光下,在张梦柯看来,也依旧泛着阴森的寒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跟着她,她心中的疑虑渐渐扩大,变成了一种细密的惊恐。

这人如果真是准备搭讪,大可以上前找她聊天,何必这样悠闲地跟着她,可如果他是个跟踪狂,又怎么会在被别人发现后,还能那么淡然处之。

张梦柯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青天白日的竟然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么看来,停车场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可是这片她又不熟,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捡了人多的地方拐进去,心中慌乱不已。这种情况下用耳麦跟姬洺关呼救是不可行的,肯定打草惊蛇。

身后的人依旧没有放弃,还是一步不落地跟着她。路边人声鼎沸,可张梦柯还是清楚地听见自己惊恐的心跳声。

又走了几步,耳麦里突然传出姬洺关的声音,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梦柯,你被跟踪了?”

张梦柯都要哭了!不过她还是不敢回话,咬着牙又走了几分钟,张梦柯再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害怕至极,终于顾不上会不会被身后的人怀疑,冲耳麦那头呼救,“姬洺关!你快来救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她的肩头便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张梦柯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惊叫了一声后立刻蹲在地上,手里拎着的东西散落一地,满地滚着。

“就这么点胆子还敢跟着出任务,你以为抓捕犯人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警察也是人,也得经历避无可避的危险。你不过是被人跟踪了一下就吓成这样,要真被抓去当了人质,估计还没等犯人怎么着你,你就自己把自己给吓傻了。”

头顶上传来那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张梦柯慢慢地抬头。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站着,双手插兜俯身看着她,正是孟流云。

孟流云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他是在楼上的时候看见她的。彼时,他正在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酒店的地方整理犯罪记录。他办公的时候喜欢挨着窗边,透过宽大的落地窗俯瞰芸芸众生让他很是心旷神怡。在屋子里,他一垂眼就看见了她,步履匆匆、神情慌乱,身后不远处跟着他精心布网准备一举抓获的猎物——赵云华。

他几乎没有多想就下了楼。不过他并非是怜香惜玉,他只是不想让那个蠢女人打草惊蛇,乱了他的计划——她的惊恐全写在了脸上,极容易暴露。

不过现在这样看着她,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雄性动物总喜欢在雌性动物面前炫耀显摆,因为他们享受这种被崇拜,被仰视的感觉。

就如他现在这样,被她仰视着。

他敛了眼底不相干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半蹲下身与她平视,沉声开口道:“姬洺关,你就是这么出任务的?让一个外行人在嫌疑人的视线范围里到处乱晃?你就不怕打草惊蛇?早就告诉你不要带不相干的人来,弄成这步田地你满意吗?”

他声音不高,但一字一顿,带着凌厉的尖刺,任谁也听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姬洺关在耳麦里说话,张梦柯只好转述,“他说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出来了。”

孟流云嗤笑一声,道:“非得着了人家的道才懂得下不为例,如果你今天被他抓去开膛破肚了,他还来得及说下次吗?”

姬洺关没说话,张梦柯更是因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而尴尬不已,红着脸不敢说话。

“自个儿回去吧,不是有通天的胆子吗!”

孟流云丢下一句话就扭头走了。张梦柯原本还只是有点尴尬,现在就有点难堪了。

孟流云的讽刺很刺耳,但是说得却是对的。她死皮赖脸地跟过来,却犯了这样的错,险些惹出大乱子……

张梦柯垂头捡着地上的东西,就看着干燥的地面上落了浅浅的水渍,一抬手背,才发现满脸的泪水。

等她回去的时候,就见车里的几个人面色都不太自然。她把东西递过去,故意大声道:“你们好歹下车帮我拎一下,我拎了那么长时间,两只手都快缺血坏死了!”

不过,她刻意的调节气氛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几个人还是那样的神色,车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张梦柯不知道自己出去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当他们是在为案子发愁,也没在意,钻进后排座里。

姬洺关把袋子里的食物分给大家,脑海里还是她蹲在地上边捡边哭泣的声音。

整个下午,监控录像里再没有出现可疑的画面。赵云华自从上午跟踪张梦柯失败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姬洺关很是扼腕——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

张梦柯啃着手里的面包,讪讪地转移话题:“对了,孟先生怎么也在这边啊?”

姬洺关回头看着她明显愧疚的小脸,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孟先生当然是来协助我们办案的。局里给他就近找了酒店住着,离这儿不太远,有事的话也好照应。”

“哦。”张梦柯点点头,想到上午的事,有点不自然地说道:“特殊人才,特殊待遇。”

姬洺关失笑道:“你不是说想体验一下出任务的感觉吗?如果不适应的话我马上给你找酒店,你晚上可以过去,白天没事儿来这儿陪我们几个老爷们儿聊聊天。”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哪有那么金贵!”张梦柯突然又想起了上午孟流云冷着脸说的那番话,面上的笑容淡下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姬洺关就吩咐张梦柯去睡觉。张梦柯没有拒绝,边下车边摆摆手道:“我去个卫生间,回来就睡觉。”

“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张梦柯赶紧拒绝,停车场的卫生间又小又没门,他一个大男人守在门外,她还怎么用!

姬洺关似乎也想到了不太合适,不自然地应道:“嗯,那你去吧。”

张梦柯出去的时间格外的长。姬洺关左等右等都不见她回来,实在不放心,便按了耳麦,只是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人回答,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忙喊道:“李君,把梦柯胸前的针孔摄像头打开!”

李君还没注意到姬洺关的慌乱,挠挠头,问道:“姬队,不好吧!人家小姑娘上个厕所你开监控有点猥琐吧?”

“快点!梦柯好像出事了!”

两人一听,马上严肃起来。李君摆弄了下设备,惊讶地说:“姬队不好了!张梦柯身上的摄像头连接断了!”

姬洺关只觉得一颗心从天空中坠落下去,“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而此时,张梦柯正被赵云华揽着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巷子里走去。不知道是下午被吓够了,还是说此时已经吓破胆了。总之,她倒是没有下午那会儿的绝望无助,害怕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刚才,她从车上下来,刚拐到厕所门口,就被赵云华捂了嘴压在墙上。他麻利地拿磁铁吸出了她耳朵里的隐形耳麦,又伸手扯了她胸口上的针孔摄像头。这才伸手探进她的衣服内,粗喘着狠狠揉着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道:“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否则,我在这儿就上了你!”

张梦柯自然不会以为赵云华的威胁仅限于想猥亵她,因为他的手滑到她的小腹上,暗示性极强的用力按了按……她知道,他按的地方,是子宫。

之后,赵云华带她来了巷子尽头的一间低平房。这房子在一片破败之中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斑驳的墙壁,带着腐木气息的摇摇欲坠的门板,双开的门板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沉闷得很。

到了目的地,赵云华松了手,自己掏了兜里的钥匙去开门,身子背对着她,看着好似全无戒备。但是张梦柯知道,他是料定了她不敢跑才会这样松懈,刚才来的路上,他也并没有刻意地捂她的眼睛,似乎即便让她记住了来时的路也无所谓。

张梦柯猜想,赵云华之所以敢这么做,是料定了她今天晚上没有办法活着回去了。

门锁打开,赵云华回身邀她进去,“走吧,跟我进去。”

张梦柯感觉从足底蹿上来一股恐惧。她浑身颤抖,闻言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进去。

进了门,里头是所小小的四合院,正面两间正房,东西各一个耳房,俱是破烂不堪的样子,屋顶上甚至都长了草,陈旧的气息满院子飘散。

“往这边走。”赵云华领了她往西面的房间去,在一张宽大的桌子跟前站定,神色暧昧地冲她招了招手,“乖,过来,躺在这里。”

张梦柯突然就想起了上一个被害者——被捆绑在长桌上,先性虐后被开腹,五脏被翻出来,血流一地,面目狰狞,死相凄惨。

今天晚上,她可能就是那下一个死者。

她慌乱而无措,心底的绝望升腾起来,像个无底洞似的一点点把她吞没。赵云华见她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到了,开口笑道:“怎么?不喜欢SM?那我尽量温柔点,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欺负你!”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白炽灯,赵云华拿了一捆麻绳把她四肢绑了个结实,放在长桌子上,然后慢慢俯身下来,隔着衣服摸上她的腰。张梦柯吓得一阵挛缩,声音不自觉得开始发抖,“你……等会儿。”

“等不了了,宝贝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放心,我会温柔点,绝对不让你疼。”

他在她耳边粗喘着,灼热的呼吸重重扑在她脖子上。张梦柯从未如此切身地体会过这样的恐惧。她眼里已生了泪,不自觉地哀求道:“你不要这样,放了我吧!”

往常她看到电视剧里出现这种求情的桥段还总觉得好笑,人家既然抓了你,又怎么会轻易放了!等到亲身体会时才发现,到了这样的时候,哪还有心思管其他的,求生的本能占了全部,满脑子只剩了这样的祈求,还在乎什么合理不合理!

“会放了你,但不是现在。”

赵云华伸出舌尖在她颈侧舔了舔,那触感像是蛇的信子,从她张开的毛孔钻进去,渗进四肢百骸。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带着浓厚情欲气息的粗喘在她耳边不间断地起伏着。

如果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临近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说时迟那时快,一定会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从天而降,自带主角光环,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坏人,来一场完美的英雄救美。只可惜,这是现实,没有人会那么恰到好处地救她于危难之中。

很快,赵云华就解了自己的上衣。张梦柯仰面躺着,四肢酸软麻木,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一种认命的绝望感从她心头涌上来。失神间,她只觉得身上一凉,外套已被脱下。她里头只穿了一件低领的线衣,凉意兜身而下。看着她的赵云华喉结上下翻滚,狠狠地咽了几下口水,正要俯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这么明目张胆地掳走我的人,不太好吧?赵云华。”

是孟流云!

张梦柯回头,就看见他双手抱臂斜斜地靠在破旧的门板上,穿了一件墨黑色的长款风衣,更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气质斐然。

欲求不满的赵云华自然没有好脸色,冷了脸,抬头哼了一声:“上午就是你?”

孟流云不回答他,扭头冲身后招了招手:“进去把人带走吧。”

很快,一众警官就蜂拥而至,简单和赵云华说明来意后,就架了他的胳膊,让他“走一趟”。赵云华也没反抗,他镇定自若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桌上躺着的张梦柯,这才随着几个警官离开。

其他人带走赵云华的时候,姬洺关已经冲到了张梦柯身边,手脚麻利地替她解了绳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紧紧地包着她,一开口,声音还在发抖:“对不起,梦柯,我来晚了。”

张梦柯还没回过神来,压根儿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脸上的表情还是木的,声音嘶哑地问了句:“你几点过来的?”

“十一点。”

“嗯,咱们回吧。”

姬洺关抱着张梦柯回去了,孟流云自然是回了下榻的小酒店。两人分道扬镳时,孟流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恰巧她也在看他,眼睛里终于有了波动——一种了然之后的冰冷。

他忽然就想起了她刚才的模样,整个人被捆在长桌上,像是只待宰的小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俱是绝望和无助。

孟流云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逼仄的巷子里连盏路灯都没有,就着莹白的月光,他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疑惑地想着,他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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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世通言》描写了宋、元、明三代的市民生活,表现了他们在封建黑暗势力统治下所遭受的迫害以及他们的反抗斗争。爱情描写在《警世通言》作品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一般都能反映当时较为普遍的社会问题,特别是妇女的不幸遭遇。其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代表了明代拟话本的最高成就。《警世通言》还有一些宣扬义气的作品,如《吕大郎还金完骨肉》强调临财不苟得,《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突出无私助他人,另如《桂员外途穷忏悔》,从反面批判了忘恩负义的行为,都反映了市民阶层的道德观念。但《警世通言》中有不少作品如《老门生三世报恩》、《陈可常端阳坐化》等,是鼓吹封建道德和宣扬宗教迷信的。这表明,即使是一些优秀作品之中,也往往夹杂某些落后的思想成份,表现出相当的局限性。
  • 我们家

    我们家

    《我们家》是颜歌迄今最令读者惊喜的长篇小说力作,2012年9月在《收获》杂志以《段逸兴的一家》之名压轴刊发时即引发强烈关注。这是一个疯病病人康复后讲述的故事,具有着异乎寻常的阅读快感。在这部从第一页就让人发笑、笑到最后禁不住酸楚的小说中,围绕着给奶奶过八十大寿,颜歌以“我爸爸”为主角,以现在时和过去时交缠的叙述方式,对“我们家”三代人六十年不宜为外人道的奇葩家事轻巧“曝光”,与此同时,“平乐镇人”在时代变迁中活色生香的麻辣生活也被连皮带骨地定格下来,而这恰恰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度必被留下的存照……
  • 分身

    分身

    分身:Doppelganger,有如死神的不祥之身,据说诗人雪莱在湖畔遇到自己的分身后次日身亡,世传凡目击分身者数日内必死。这世间是否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这世间是否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分身?迄今为止的人生,难道仅仅是一场残酷的骗局?氏家鞠子,18岁,北海道人,母亲于5年前离奇身亡。小林双叶,20岁,东京人,父不详,母亲突遭车祸去世。两名女子素不相识,却长得一模一样,且同样身世诡异。她们不是双胞胎,却有着比双胞胎更难拆解的共同命运……
  • 日落日出

    日落日出

    《日落日出》中的记述唤起了我浓浓的乡情,久远的岁月,岁月中流逝的久远的情感记忆。那一切如今都变得非常的遥远了。那些本色的、近乎古典的农业社会的原景,包括器皿和工具—木制的、竹藤编的、铁铸的、石凿的,还有那些创造和掌握它的人们(其间蕴藏和凝聚着他们的智慧和汗水),那些人们曾经拥有的、如今多半失传了的农艺,已逐渐弥散在历史的风烟中了。它们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像是—支纯真的童谣,更像是一曲悠长的挽歌。《日落日出》里不仅有如今多半失传的农艺,更透出浓浓的文化和历史气息。
  • 接吻长安街:小说视界中的农民工

    接吻长安街:小说视界中的农民工

    《接吻长安街:小说视界中的农民工》12篇中短篇小说,组成了丰富的农民工生存图。《接吻长安街:小说视界中的农民工》改变了已往我们心目中的农民工形象。其中,既有坚韧不拔的农民工形象,如《扁担》中的金堂,因双腿被截肢,不得不靠双手“走”了几千里地回到老家;也有具有浪漫气息的农民工形象,如《接吻长安街》中的“我”的愿望——在长安街与女友接吻,在众工友的帮助下,刻服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如愿以偿;还有面对金钱的诱惑而苦苦挣扎的农民工形象,如白连春的《抢劫》,详细刻画了“他”面对大额金钱时,内心的激烈斗争,最终给我们留下了悬念。《接吻长安街:小说视界中的农民工》中的农民工形象或色彩艳丽、或灰暗无光、或光彩刺目,种种色彩组成了农民工人物形象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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