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火焰冷却
第二天，经过紧张的准备，母亲要去做手术了。进手术室前，线亲拉着张浩的手，泪水涟涟地说：“浩子，你要多保重，如果妈下不了手术台，一定要活出样儿给妈妈看！不要和那王馨儿来往，找个好姑娘好好去爱，要活得有出息，别让你父亲小瞧你！”
“妈，放心吧，我会的。你安心上手术台就是，没事的，一个小手术，很快就会好的。”张浩拉着母亲的手，暖暖地鼓励道。这时，母亲瘦小的身子更显得瘦弱，张浩感觉，现在母亲多么需要自己的保护啊。要给母亲信心，要让母亲没有任何负担地上手术室。尽管这时，馨儿依然住在他心底，可他不能让母亲有任何顾虑：
“妈，放心吧，你病好了，我好好找个适合的女生爱去——”张浩暖语道。可他心里想，他如何放得下自己的馨儿妹妹呢。
母亲推进去了。张浩看着瘦小的母亲，一点点隐进了手术室。张浩突然感觉，自己真的不能轻易违背母亲的心愿，执意和王馨儿来往。母亲这一生里，吃过多少苦头啊，如今四十多了，还这样孤独地漂在红尘中，身边没有一个人。结婚、离婚。结婚、离婚，生活这样反复地折腾着母亲，母亲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啊，可如今，自己却执意违逆她的心意，要和情敌的女儿来往。自己多么不应该啊！
这样想时，张浩看到王馨儿发来的短信，背着舅舅，张浩给王馨儿发了一条短信：“没事的，我妈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乖。”
张浩就这样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痛苦而矛盾地等待着。一会儿他在为母亲的痛情祈祷，一会儿又在想念着王馨儿的温柔。一会儿在为自己爱上王册找充足的理由，一会儿又为自己一时冲动，向王馨儿表白了爱情，陷入热恋而感到愧疚。无数的念头在他脑里翻腾着，他的心，烦乱极了。
母亲做完手术，回到病房。张浩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张浩和舅舅陪着母亲，看着渐渐醒来的母亲，他们都放心了许多。
母亲想吃点新鲜的菜蔬。张浩给母亲准备吃的去。走时，他把手机和背包都放在病房里。
这边，一夜也没有张浩的消息，第二天上午，也不见什么动静，
王馨儿可担心呢。她发了几个短信，张浩只偷着回了一个，都说得很简短。她知道张浩肯定忙，也不方便回她电话，便她实在是太担忧浩子哥，又担心阿姨的病情。所以，她大胆拨通了张浩的电话。她想，接到她电话，让张浩离她母亲远一点打电话，这样应该没事的。
这时，张浩正好给母亲弄吃的回来。他放下菜和饭，去拿手机。
“浩子，谁的电话呢？”妈妈在问。
“一个同学的，没事。”张浩慌忙摁掉了电话。
“浩子，听妈的话哈，不要和那什么王馨儿来往。你看妈都病成这样—”看着张浩慌慌张张的神情，母亲有些怀疑。
“妈，知道了——”张浩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低声答应道。
“馨儿，馨儿！”张浩在心里痛苦的喊道。
这边，王馨儿听到张浩挂掉电话，心里隐隐地沉重起来。
等母亲吃过午饭，张浩和舅舅一起走出病房。他仍得回学校上课。母亲只有舅舅继续照顾。舅舅一边走一边给张浩说：“浩子，要听你妈妈的话，在学校，要专心点，学好本事才是真的——”
“嗯，放心吧，舅舅，我会努力的！”
“听你妈的，别和那什么王馨儿来往，这是你妈最担心的，你就别惹她生气吧，你妈这些年来，过得真不容易啊，你看你父亲，说走就扔下你妈走了——”舅舅感叹道。
张浩默默地跟着舅舅走到医院门口。
“舅，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妈就是——”张浩朝舅舅挥了挥手，隐入阳光里。
返回山大的汽车上，张浩默然地坐着，眼前浮现的光芒又暗淡了下来。馨儿，母亲，两个本来可以同时陪伴他的名字，如今，仿佛又要让他选择。前些天，自己是多么艰难地鼓起勇气，奔向自己的最爱。他和王馨儿火热的吻，那种沉醉的芳香，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他忘不掉馨儿妹妹让他心驰荡漾的那一份温柔！忘不掉，真的忘不掉！可如今，他心里躺着的，却是病床上的母亲，那个瘦弱而又倔强，孤独而又要强的女人。她这么恨王馨儿一家，自己还能去爱母亲的仇人吗？还能吗？
馨儿，可是馨儿！他又如何放得下她？
这些恼人的问题，多么困扰他呀。昨天，他牵着王馨儿的手，感觉幸福就在自己的心间，感觉阳光，就在自己的面前，感觉青春，正在最好的光芒里灿烂！可在医院里，他看到了柔弱而瘦小的母亲，看到母亲病床上的孤单与无助。今天，他又要面对内心，重新在母亲和王馨儿之间，进行艰难的选择。
张浩回到山大，想起母亲病重的情形，想起舅舅的嘱咐，又不敢与王馨儿亲近了。
王馨儿在周日下午，发了好几条短信，问询张浩母亲李丽的情况，张浩回了一条，告诉王馨儿让她放心，不用担心。
王馨儿还在短信里亲切地说：哥，咱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等你。张浩又矛盾起来。是去？还是不去？一边是病重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去好好爱一场的馨儿妹妹。而此时，张浩又在一条十字路上。
张浩愁眉紧锁，他想起那一天早晨，自己与王馨儿手拉手走在大学城的情形，想着决定要和王馨儿展开一段新的生活时，那种强烈阳光的温暖照射。想着自己和王馨儿，在森林里的那动人一吻，他又是多么热血沸腾。想起和馨儿在洋人街疯狂浪漫的激情，又是多么欢乐。而今天，他眼前又浮现出母亲病重脆弱的样子，如果母亲知道自己背着她，竟然与王馨儿亲密来往，母亲会气成什么样？
“馨儿，你自己去吃饭。哥刚回来，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张浩不冷不热地回王馨儿。其实，他何尝不想见王馨儿呢，好不容易迈出第一步，以为他的青春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以为好好恋爱一场，也许会有更加强大的活力，迎接明天的生活，可如今，生活又像一道难题，困住了他。他甚至感觉，母亲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偏偏在这时恰到好处地病了，阻止了他和王馨儿的开始。
难道自己和王馨儿恋爱，真是一场错误？所以母亲要这样巧地病了，阻止他错误的想法？
只有冷却下来，让刚刚燃起的狂热火焰熄灭下来了。张浩想，馨儿此时不知有多想他，而他也是那么渴望见到他啊。他也有好多话想给馨儿说，而此时，他和馨儿之间，因为母亲的病情，只有又渐渐疏远了。
“浩子哥，咱见见面吧，真想你——”馨儿又缠缠绵绵地蹦出一条短信来。
“听话，抽空哥会见你的——”张浩其实真想说：“馨儿，哥也好想见你，咱们就在山大附近的美食街吃晚饭吧——”可他说不出口，他现在不敢说这样的话，也不能说了，因为母亲有一双穿透空气的眼睛在望着他。
“好吧，哥，你可能真累了，你就早些休息吧——”王馨儿失望地回道。
王馨儿看着渐沉的天色，心里又像罩下一层迷雾。
多么温暖的昨天啊，那阳光，那清风，那依偎着浩子哥，和浩子手拉着手一起相伴而行的快乐，那森林，那泓泉幽密的深处，那心驰神醉的一吻……。这是她们的初吻，是他们从未有过的幸福啊。她以为从此，她和张浩能手牵着手，好好地恋爱一场，永远地相伴着走下去。可难得的阳光，却移来阴云，从昨天到今天，她不断给浩子发短信，打电话，也很关心阿姨的病情，可浩子哥仿佛又对她冷淡下来了。
一定是浩子哥想着母亲的病情，害怕母亲伤心，又不敢靠近自己了。
王馨儿想，那就等几天再看吧，兴许浩子母亲和舅舅也没说什么，浩子是真累了，不愿再出来呢。过两天再看看。
王馨儿不愿多想，她宁愿相信是浩子哥累了，而不是因为她母亲的病情，浩子哥又不敢靠近她了。她最不愿想的，便是这个。她相信她的浩子哥是鼓起巨大勇气，才迈开这一步的，这是个多么让人欣喜而又难得的决定啊！张浩哥不会轻易丢开她的手的。
王馨儿慢慢回到美院的宿舍。黄昏的美院，不少女大学生，都挥别恋人的手，回到了学校，周末愉快的出行与游玩，使这些青春的大学生，满脸充满着朝气与活力。是的，处于爱情中的女生是最美丽的，这些怀揣美梦的花季少女们，在大学城的温柔夕光里，仿佛都是如此动人，如此温柔。她们有的脚步轻快，哼着时下流行的小曲，隐入树丛，有的一边走，一边还在温温柔柔地给刚分手的恋人发着情意绵绵的话。有的侧拿着画板，又开始在暮色夕阳里，画下与恋人相聚的那份温暖回忆。
也许，只有王馨儿的步子是虚的。有点飘浮的感觉。无法踏实的返校之路，让她琢磨不出张浩的态度。是顾忌他母亲，不理自己啦？还是浩子哥真累了，想回山大补一补瞌睡。不过，王馨儿也不愿多想，她一边走，一边重温着前些天那种梦幻似的温暖，想着森林里那令人眩晕的幸福感，想着洋人街与浩子哥一起的尖叫与狂吻，她甚至愿意时光倒溜，回到昨天早晨的那种光芒与温暖中。
但生活不会听从谁的意愿，此时，是黄昏，便是黄昏。她王馨儿想约心爱的浩子哥见见，可浩子哥就是不想见，或是不能见。仅此而已。
这样想时，馨儿鼻子一酸，又想掉泪。
为什么李丽阿姨对我这么有成见，我跟我妈是两回事呀。王馨儿想，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呢。如果李丽阿姨爱张浩，就应该成全他们呀。
一连几天，张浩都安静无声。馨儿有时发过短信去，哪怕是温温热热、缠缠绵绵的，张浩都很少回。只是又像过去那样回了她几句：“哥有些忙，要去图书馆呢。”或是说：“哥在打球，一会儿再说吧。”馨儿想，唉，可能真的是他母亲的病情影响了他吧。有时王馨儿也问及他母亲的病情。张浩只说：“我妈做了手术了，已出院在家休息了。”王馨儿忍了忍，不便说什么，两人又陷入了以往的沉默之中。
两朵点燃的火焰，像是在空中猛地燃烧了一下，又回到雨雾里，寂寂地熄灭了。
爱情真像个谜。王馨儿想起这样的说法，在走回美院的路上，摇头苦笑了一下。
回到宿舍，她想，还是好好看下书吧，把专业学好一些才是。她抱起一本美术教材看起来，看着看着，眼前又浮现出张浩的脸庞。她的心隐隐着痛。她起身打开电脑，在她和张浩的情侣QQ空间里，贴了一张梵高星夜的画作。配上了这样一段文字：
梵高的星夜是飘忽不定的，梵高内心燃烧的爱情火焰，仿佛也没有结局。宁静的村庄，家庭的温暖，也许便是梵高内心深处的热烈渴望，而梵高的星夜，却依然是寂寞的，冷清的，带着某种强大的压抑，无法逃开生活的烦恼。你是梵高么？还是我也是梵高？那在夜空燃烧暴发的星星，正在倾泻着无可压抑的愿望……那是对光芒的向往，还是要让自己内心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炽烈而灿烂地开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