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酒楼掌柜唯唯诺诺的向刘贤作揖道:“刘公子,楼下有一穷小子,说是……说是”
刘贤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扰了兴致,又见掌柜老板说话支支吾吾,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一下子来了脾气,于是大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没见到我等正在开怀畅饮吗?外面是何等无礼狂徒,竟敢如此舌燥,惹人不快!”
掌柜老板也是年近花甲之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这样呼来喝去的,心里实在是憋屈的很,但他又莫可奈何,于是只能一边用衣袖擦着汗,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外边有一穷迫后生,说是知道公子等在此相聚,说是也要前来参加,我等不知他为何知情公子的闭门之宴,于是告知他这里并没有宴会,但那人偏偏认定公子等就在此处,还嚷嚷着如果公子不宴请他,他便会向……向太守大人相告公子的私宴之举,老朽实在为难,这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你看这……”
刘贤听掌柜的这么一说,怒气更盛,气极反笑的说到:“狂徒!胆大包天!居然胁迫到本公子的头上了,既然如此,那好!我倒想看看这等狂悖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你去唤他进来便是”
酒楼掌柜又只得应诺退去,良久后,掌柜的带着一个少年郎走了进来,刘贤等人这才看清楚这个适才外面吵闹的始作俑者。
这个少年穿着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到处都打着破旧的补丁,不过衣服却干净整洁,不失书生气息!和周不疑一样也是束发纶巾,显然也是一个还没有满二十岁的弱冠少子。
刘贤从未见过此人,又见他一身寒酸,想起他适才的无礼之语就火从心来,还没等他开口嘲讽对方,就见那个少年带着北方的口音抢先到:“你看你看!你这酒家非要诓我!某家就料到你这必有贵客,不过美酒佳肴而已,何必吝啬于斯呢?”
说完也不等掌柜与刘贤答话,这个穷酸少年便喧宾夺主!好似将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脱了破旧的鞋履后就直接走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其中一人桌上的鸡腿张口便咬,看那大口朵颐的难看吃相估计是饿的不轻。
不过刘贤等人哪里受的了这个,本来大好的一场聚会,被这个不知哪个旮哒窝里蹦出来的穷鬼给搅和了,而且还如此野蛮无礼!气得他这个宴主顿时是火冒三丈!眼皮子直跳的怒喝到:“给我住嘴!你这黄口竖子,说!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竟敢在此撒野!你可知本公子是谁吗?”
然而那个少年却不作答,只管埋头苦干,手中的鸡腿啃了半截还没吃完又瞅了瞅旁边,眼睛一亮又去抓另一食桌上的猪肘,用双手捧起猪肘子就啃,吃的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
刘贤见他不但举止粗俗,居然还目中无人。正准备撸起袖子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把这无礼少年轰出去的时候,周不疑却走了过来按住了刘贤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粗。
刘贤不明所以但对周不疑还是很敬重的,知道他劝阻自己必有他的道理!于是只好暂时按下了内心的怒火,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房里其他愤愤不平的小伙伴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在老大刘贤没有发声的情况下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干瞪着那个无耻之徒从小伙伴们这个食桌吃到那个食桌,无人劝阻,一直到这个少年摸着肚子打着饱嗝方才停止。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周不疑便顺手拿起刘贤食桌上的酒壶与酒樽走到那个少年身旁,然后不急不躁的说到:“这位兄台还请慢食,正所谓‘有肴无酒实乃美中不足也!”
说罢,周不疑便将手中的酒樽倒满,彬彬有礼的送到那个少年身前。
少年见周不疑温文尔雅不但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还以德报怨,感到许些诧异,于是双手负背的围着周不疑边打量边转悠的走了三圈,嘴里直啧啧称奇!
周不疑倒是矜平躁释,拿着手中酒樽任他傲慢打量,含笑不语!
直到这位少年重新站定在周不疑的面前,眼珠机灵的转了一圈后嘿嘿的笑道:“某家这几日食不果腹,适才确实吃的甚急,这酒就当给某家润润嗓子吧!”
说罢便接过周不疑手中的酒樽,仰起头来便一饮而尽!酒后的酣畅之感让这个少年直呼“好酒!”显得十分洒脱。
酒后少年随即老气横秋的说到:“你这位小弟倒是有趣,你怎么不问某家为何会知晓你们在此闭门会宴?而且还能点破你们这些士家公子的身份?现今你们酒至半酣,某家为解腹中果实,却在此食不甘味,大煞风景!难道你对某家就没有见怪之心?”
周不疑没有急着作答,而是笑着继续往这个少年手中的酒樽里斟酌添酒,待酒满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说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随后周不疑用食指指了一下对方后又指了指自己,谈笑风生的说到“兄台既能足美食于腹,我等又能掩佳酿之宴!再者,我观兄台为快士英才,我等能与兄台相会于此,实乃平生所幸!此不但为你我各取其利,更甚之两全其美也,故兄台所虑之事与其相比,于我等而言又何足道哉!”
少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到:“好一个各取所利,好一个何足道哉!你这小弟倒是巧舌如簧,某家有备而来,你却处之泰然。如此善辩倒是叫某家受之有愧了”
一旁的刘贤闻言后是眼皮子直跳,见过要脸的,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这位主在他的地盘上蹭吃蹭喝不算,还压根没认为自己有“羞愧之心!”
刘贤这种官宦子弟从小到大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哪受得了这一介布衣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要不是他的发小周不疑拉着,按他平日的个性早就上去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
刘贤不知道周不疑的心里在打算着什么,虽然周不疑对这个搅扰了他们宴会的放荡少年一直是恭谦有礼。但自己却是一直隐忍不发,对那个寒酸少年的豪放之举是不削一顾,在周不疑和那个少年对话之时,自己和身旁的其他小伙伴始终在指指点点。
然而,让他没把控住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个少年接下来对着周不疑说到:“不过实在是可惜,适才某家仔细观察发现你面色晦暗,印堂悬针!如某家所料不差,不出六载,小弟你必逢生死大劫!”
此话一出,如同点着了一堆干柴烈火,房间里瞬间是沸沸扬扬,骂声四起。特别是刘贤,他这个宴主在一旁早就抓耳挠腮,如今这个狂徒居然还敢对自己的至交好友出言不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刘贤袖子一撸,一马当先的奔致那个少年的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了那个少年的衣领,大声呵斥到:“呔!你这竖子,在我这骗吃骗喝也就罢了,竟还敢口出狂言,辱我文直贤弟!且看本公子不将你揍个屎尿横流”说完便扬起自己的拳头作势要打。
少年没成想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见他要对自己动粗一下子大惊失色!抱头捂脸的求饶到:“某家只是道出实情,并无他意,并无他意!”
这个时候一旁的周不疑也赶紧上前劝阻:“兄长且慢!这位兄台只不过口直心快,对我豪无恶意,不疑心中并无芥蒂,还望兄长看在我的薄面上,饶恕这位兄台吧!”
刘贤见周不疑即使被人如此说教却依然坦然自若,一下子作急到:“文直,你........你这”
还没等急躁的刘贤把话说完,周不疑便按下了他揪着对方的手,示意并无大碍!
刘贤无奈,只得作罢,于是余气难消的哼到:“若非文直在此,本公子定要叫你这狂徒有来无回,哼!!!”
少年本来认为自己这一顿霸王餐是少不了要“埋单”了,却又听到周不疑为自己求情解难,瞬间又是喜笑颜开,被刘贤放下后随即又立马改回了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一边吊儿郎当的拍了拍刚刚被刘贤揪住过的衣领,一边有恃无恐的说到:“这高祖(指刘邦)云‘吾宁斗智,不能斗力’,想不到贤公子如此失雅,这君子动手不动口的道理,公子竟然惯用自如,真是叫某家好生见教!好生见教啊!”
刘贤见他又扬言讥讽,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正准备再次发作,周不疑却抢先一步,拦在刘贤身前笑眯眯的向对方说到:“那敢问兄台,不疑祸在何方?应何受难?”
少年见周不疑虽然是个少童,但老成持重!和周不疑这一番交谈下来对这个小弟弟很是对眼!于是嘿嘿的笑道:“好说!这祸吗,自然源自于………”话自半截,便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房间北边的窗户,意思是指北方,然后又接着道:“至于这因果........嘿嘿,把手伸来!”
当周不疑刚才看见少年指向北方的时候,脸上的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凝固,于是立马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把自己白嫩嫩的小手赶紧伸了过去。
少年见周不疑表情严肃,诡谲的笑了一下,之后便用自己的食指飞快的在周不疑的手掌中划了个“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