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燕子归来时,又是一年春。
除夕夜宴,杨柳枝后,苏若云在这宫中更是受宠,三千粉黛无颜色,元凌一月来后宫也不过十次,但是这儿十次中,七次都是去的长乐宫,苏若云在宫中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昭贵妃和如妃。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唯一令苏若云有些遗憾的是,那日除夕夜宴之后,便没见到德妃,去翊坤宫拜访,守门宫女也是说德妃娘娘身体不爽快,怕过了病气给她,没有向德妃好好的道一声谢,这倒是令苏若云有些挂怀。
三月初九那日,这宫里来了一批江南的花匠,元凌说江南地杰人灵,人也心灵手巧,更会伺候这些花花草草,便恩准让他们来了长乐宫伺候那庭院中的花花草草,苏若云虽不是昭仪,不能居一宫主位,但是这长乐宫不就她一个人居住?位分不过是一个噱头,这众人心中皆知,她苏若云便是这长乐宫主位。
自江南来的花匠?苏若云柳眉颦蹙,心下惆怅又多了几分,便吩咐浣纱让他们殿外侍候花草即可,不许进入内殿一步,浣纱看苏若云如此,也只是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苏若云还并未放下柳公子,只是这年少情深,又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这一批江南的花匠,道士又引起了苏若云心中的愁绪,午膳时,也是无精打采,并未用什么。
直至午后绿衣进来向她埋怨,“主儿,皇上还说这一批花匠心思细腻,这才刚入宫就有人剪坏您最爱的海棠,奴婢看是粗手笨脚罢了,哪里有什么心灵手巧啊”
听到绿衣这样说,苏若云不免得有些生气,这些花匠怎的这般毛手毛脚?竟剪坏了她最爱的海棠?苏若云愠怒,带着绿衣前去责问,隔着那重重花影,落英缤纷,那抹日思夜想的清瘦身影带前尘之事,如落花纷飞转到眼前。
江南春三月,纷纷百花开,尤其是那蓝衣少女身后的贴梗海棠更是花开如雪,素雅出尘,这少女身后的青色衣衫少年面带浅笑,深情注视着面前的少女,青衣少年折下一朵海棠花,簪于少女鬓间,轻唤一句“云儿”
只一句,少女娇羞抬头窥一眼玉颊便似起了一抹晚霞,从前的从前没有太多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红。
那时少女尝尝会想,想她终有一日会凤冠霞帔,他会带着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山自绿,临镜倦眉妆。
消领柔春何处是,淡烟丝柳意微茫。无那付斜阳。弹锦瑟,谁与诉回肠。絮果兰因劳梦想,绿肥红瘦只寻常。多事怨韶光。
那久远的记忆如一把利匕首,猛然间将她精心制造,忘却过去的假象划破,刺过若云的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都下去吧”苏若云缓缓地扭头,不可置信的语气,让绿衣退下,自己慢慢走向那日思夜想的人,令自己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的人,令自己不敢直视内心的人……
“扶苏……”虽有千言万语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也只是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云儿”柳扶苏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一阵酸涩,浓重的思念在心头展开,往日那个清雅绝尘,无忧无虑的少女,被这红墙绿瓦的皇宫,困住了,他的云儿在这宫中过的不快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怎能看不出来,虽是锦衣华服,却没有往日的欢乐。
苏若云缓缓地抬起手来,抚摸上柳扶苏那消瘦清秀的脸庞,指尖传来丝丝温度,这告诉她,这并非梦境,她的扶苏哥哥就在她的面前。
“你…你…为何?为何要进宫?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宫外考取功名,娶妻生子,安安稳稳不好吗?”苏若云再也撑不住,彻底崩溃。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怎么能入宫为奴?怎能入宫为奴?她入宫除了保苏家荣耀,就是不过想让他一世安稳罢了,为何?为何要进入这泥潭般的皇宫?豆大的泪珠从苏若云眼角滑落,泣不成声问着柳扶苏,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瞬间瓦解,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苏若云,那个不过双八年华的少女而已。
“若是按照云儿说的生活过下去,自然很好,一生安稳,可是没了你在身边,这再好的生活又与我何干?我只想要陪着你,哪怕…”柳扶苏说着低下了头…哪怕是做一名卑贱的花匠,能够远远的瞧上你一眼,扶苏此生便足矣。
“莫要再哭了,若是让旁人瞧了去,怕不是要笑话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身的孩子气”说着柳扶苏从怀中拿出一包糖果。
“看,这是你最爱的莲子糖”扶苏还记得初见时,她便是这般哭泣,只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扶苏缓缓抬手温柔的为苏若云拭去眼角的泪水,仿佛在触摸一件旷世珍宝。
“我不要…我不要你入宫,你走…你走”苏若云打掉扶苏的手,她不想他进入这后宫,看着她在别的男子身下承欢,这对她对扶苏都太过残忍。
“云儿,我一脚踏进这宫里怎么可能出的去?”柳扶苏露出一抹微笑解释道,他从来只想他的云儿开心,陪着他的云儿,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以何身份。
“你可知你这一入宫,便与仕途再无关系,你可知你的少时的家国大志会随之烟消云散,再无实现的可能…你可知…”
“我知…可是这和云儿你相比,又算的了什么?”苏若云话为说完,扶苏便将她打断,这一切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无怨亦无悔。
“我的云儿是世外仙姝,扶苏怎么能让你自己在这四方红墙之中独自面对?”说着柳扶苏将苏若云温柔的拉进自己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暗香,他知道如今他们身份云泥有别,这样做是大不敬,可是只次一次,他只想抱抱她…
两人相拥,远处一抹绿影,缓缓离开。
什么家国大志,什么年少志愿,扶苏统统不要,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