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参半?”
此时此刻,听见这话最兴奋的就属阿宅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年长的大哥似乎说出来的话总是距离真相不远。
“啊,是这样的。”段殷点了点头,“关于村子的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关于雪祭的事儿,大概是做了点手脚吧。”
如心心道,果不其然如此。其实自己也隐约觉得有点猫腻,但就是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有问题。
这种感觉就像是夏天穿着厚衣服出了汗,结果伍的自个儿身上有种针扎的刺痛感,但要是你想伸手去挠,却又找不着个地方……
“其实最大的谎言,可能就出在祭司对十年前雪祭的叙述上。”段殷道,“据祭司所说,雪祭是落雪村自古以来的俗成典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则是需要双生子在圣地一夜为神明祈祷。”
“而所谓的祈祷,不过是一种抱有信念、坚定信仰,抒发希望的过程,以祭司对于雪之子的信仰来看,村民对他们的神明都是别无二心的。”
“或许在几十年、上百年前,人们对于外界的还处于一个‘热恋期’,但由于科技水平、地理环境等等原因,他们逐渐意识到从这儿出去,或者说已经出去的人对外界的描述都是偏离期望的。到了那时候,再延续至今,村民从渴望变成了失望,以至于对外界毫无观念,‘出村’已经是意识范围外的概念。”
“所以说……双生子的叛逃,是谎言吗?”如心似乎理解了不少。
“谎言这个形容有些偏驳。”段殷道,“虽然在于祭司的交谈中,他的眼神比较复杂,没有露出对于背叛者的厌恶,但问题也就处在双生子身上。”
如心抿着嘴唇细想一会儿,道,“可若是没有叛逃的话,那红衣鬼又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她也是村民吗?还是另有其人?”
段殷的分析将落雪村的历史背景经行了一番推测,而如心听在耳朵里却由此生成了许多疑问。
“红衣鬼……如果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人的话,那么所谓的神明‘雪之子’又为何不同时‘夺走两个人的灵魂’?”如心微眯桃眼,心中思绪流转,“只把它解释为……‘神明的怜悯’是否正确呢?”
“不错,问题就出在这儿。”段殷颔首。“顺着你的思路,继续分析。”
“嗯……”
如心侧过脑袋,脸蛋上微不可察的抹过一缕粉红,她没想到一直以来冷峻的段大哥不仅夸赞自己,还像老师引导学生一般的提点自己。
眼中忽然瞧见伏在自己身边的如意,只见她一脸憧憬的看着自己,一瞬间便觉得羞涩难耐起来,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如心赶忙提起精神,拍了拍脸蛋。对着正等待自己分析的段殷道,“我……我觉得首先是雪祭,雪祭一定有问题。”
“……雪祭或许在进行之前,或是在村民的印象中应该是某种祈祷仪式。但实际进行时,绝对超乎了那两个双生子的意料,是一种无法接受,说不定会威胁到性命的仪式!”如心的嗓音从最开始的虫鸣大小,逐渐有了些底气。
“是的,人类最后的、最深处的潜能就是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段殷总结道,“有许多邪教徒都是在某些反社会仪式中的临终一刻,才后悔的拼命脱离教廷。”
听到段殷的肯定,如心的心里不知不觉的好似有了人托着一般,有种飘飘忽忽,非常惬意和温馨的感觉。
“还有……还有就是……在她们叛逃以后,神明杀死了其中一人,放走了另外一个……”如心斟酌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所谓‘神明’的惩戒,实则是村里人处罚叛逃之人的手段,或者说,是村中的‘集权’将这个犯罪行为,嫁祸给了所谓的神明?”
“等等……如果这样一说的话……”如心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样的话……那么所谓的‘红衣鬼’实际上则是逃出村外的人?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不走掉呢?反而是呆在村外不远处,她在等什么吗?”
如心的思虑卡了壳,但也可想而知。紧紧通过祭司的一席话,以及段殷三言两语的推断,就能够分析的如此紧凑!
不过陈如心年龄尚小,未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在对于人性的推断上,便会像现在一样难以经行下去。
“她在等我们……等一个发现她的人。”这时,段殷接了起来,“在有生命威胁之时,人们普遍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而打破一些常规、一些禁忌都是无可厚非的。但,还有另一种例外存在……”
如心柳眉一皱,她明白段大哥在解答自己的疑点。
“那一对叛逃出去的巫女,她们可是双生子啊……”段殷道,“我们常会听到双胞胎、兄弟姐妹之间有灵魂一般的联系,往往在一方还未开口讲话时,另一方就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所以,有时候双生子之间的羁绊是逆于天地常理的,当感情足够深厚,她们对于对方的性命将比起自己来讲更为看重。”
“甚至……为了对方而牺牲……”
一瞬间,在陈如心心里拧巴的疙瘩顿时解开,段殷的话从‘常理’讲述到了‘道理’,为她打开了一道难以捉摸的人性的大门。
她顿时茅塞顿开,“啊!这么说,红衣鬼实际上的想法竟然是想让更多的人来村子里发现‘集权’者们的罪行啊!怪不得……怪不得当初段大哥说那红衣鬼有意识地将我们赶往村外,原来如此……”
如心越想越觉得清晰,同时也越加感觉到段殷此人的不同寻常。似乎从物理、心理上的角度,他都能够以此做出分析,并且语言组织起来条理清楚,似乎很有文学水平的样子……
“段大哥他好厉害呀……”身边如意悄悄咬起耳朵。
“是啊……”如心感叹道,像段大哥一样在现代社会的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
“如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约定过……”如意突然道。
“呀!”如心拍了一下如意的脑袋,“你乱说什么呢……”她想了一想,觉得脸颊发烫。可回忆起来,又觉得怪怪的,段大哥他的那种毫无感情的样子,似乎也蛮可怕的……
“不过,这也是其中一种推测。”段殷突然打断了二人的悄悄话。“你的推测实质上还是建立在一部分谎言之中。”
“什么……欸?”
如心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神明……也就是‘雪之子’,他又是为何不选择杀掉跑出去的人,而将本应‘死掉’的巫女放走了呢?”段殷道,“这种选择……祭司是从未提到过的。”
“而且,你又是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个被收走灵魂的巫女,已经死掉了呢?”
“这……可是……”如心突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呀!我为什么认为祭司所说,他从林子里发现尸体,再将尸体放在圣地,最后尸体失踪……这个环节就是真相呢?”
“没错。”段殷点点头,“如果说……那个跑出去的巫女实际上已经死亡,或者说确实也逃了出去。但却是毫不影响……如果说本应成为‘尸体’的巫女却活了下来,而祭司实际上并没有发现那巫女还活着,那么‘尸体’的失踪反而不就成为了理所当然吗?”
“相反而言,如果双生子感情并不深厚的话……那么红衣鬼将会集合对于已经逃掉的巫女的嫉妒,以及对于村庄不人道的复仇,双重刺激之下,将她的神经和理智焚烧而扭曲,让她变成了一个没有目的、没有意识的杀人机器……”
“因为惧怕……所以将她的存在抹去,因为集权……所以将她视为魍魉鬼怪。”段殷看向窗外,“那么准备向村中复仇的,祭司口中本应该死去的人,就是所谓的……‘红衣女鬼’!”
说到这儿,段殷收回目光,瞧了在一旁阴沉着脸的阿宅看了一眼,“所以,阿宅说的也不无道理,在‘红衣女鬼’的复仇行动中,我们实质上并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笃笃笃——”